面对凶悍如狼的突厥人,甘州守军猝不及防,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局面,直到贺秀他们抵达城楼上,各方才逐渐反应过来,增援陆续赶来,但突厥人很快上了城楼,以一当百,杀向城中。
“守住城楼,不能让他们再上来!”张逸嘶吼道,身先士卒,长刀挥舞着砍向突厥人,双方近身肉搏,他身上很快多了数道伤痕。
贺秀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确没有真正上过沙场,但面对嗜血凶狠的突厥人,贺秀不得不拼尽全副心神,咬紧牙关与对方血战,身边士兵哀嚎声此起彼伏,贺秀强忍着不去听不去看,刀锋厉厉生风,朝眼前的敌人砍去。
天色暗沉沉的,城楼上的火光再亮,也无法将夜幕烧穿,城楼上喊杀声震天,想必整座张掖城也都被惊动了,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慌忙走避,多年的边城生活已让他们有了经验,许多人觉得如果突厥人破城而入,肯定又会烧杀抢掠一番,索性带着干粮躲入地窖中。
但贺秀与张逸没法躲,从他们来到甘州的那一刻,命运已经注定。
他们很清楚,如果这里风平浪静,那么他们迟早要被召回京城,眼下突厥人忽然从天而降,若是度过眼前难关,危机就可以转化为大功。
当然,若是无法度过,别说功劳,连性命都难保。
贺秀将长刀从眼前的敌人身上抽出,心头升起一丝警兆,身体反应却比脑子更快,直接回身一刀,生生格挡住意欲从他背后偷袭的刀,铿锵一声,他的虎口震得发麻。
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用突厥语叽里呱啦喊了好几句话。
贺秀听不懂突厥话,但他大概能辨认无非是激励士气,或者让突厥士兵尽快入城劫掠的内容,于是也大声吼道:“都给我听着,今日不能把这帮龟孙子杀退,我们都得被朝廷治罪,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索性拼了这条命,回头多杀几个狗鞑子,一家老小的抚恤金就都有着落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突厥人似乎发现他身份与其他士兵不同,围攻贺秀的人一下子多了好几个,贺秀应付得有些吃力,一个不留神,大腿上就被狠狠划了一道,血很快透过战袍浸染出来,贺秀身上一疼,精神反倒提振起来,反手一个刀花,人跟着弯腰往前俯冲,面前两个敌人被他骤然蹿入怀中,紧接着腹部被刀狠狠划拉过,血喷涌而出,人却往后倒去。
张逸不知何时靠过来,与贺秀背靠背,一面御敌,一面飞快汇报战况:“突厥人入城了,梁昱命人组织第二道防线正在抵御,另外几处城门他也派人在守,但这边情势不太妙啊!直娘贼,那些突厥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贺秀一刀砍翻敌人,脑袋一低避开朝自己挥来的刀锋,见自己的刀都卷刃了,想也不想随手一丢,捡起旁边地上的突厥长刀,又杀向敌人。
“他们的首领在哪!先拿下他!”
“刚才说话的那个就是!”张逸喊道,“我记得他,从前随同父帅征战时,那人跟在上一代突厥可汗身边,估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
“他在那里,你掩护我,我过去干掉他!”贺秀咬牙道,死死盯住那个同样亲自上阵杀敌的突厥人。
“好,殿下小心!”
……
砰的一声,嘉祐帝狠狠拍向桌面,却因用力过猛而禁不住嘶了一声,龇牙咧嘴。
裴皇后大腹便便扶着侍女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嗔怪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没的吓人一跳!”
嘉祐帝没好气:“还不是四郎,他又出事了!”
裴皇后听着语气不对,跟着蹙眉:“怎么?是闯祸了?”
“如果闯祸那倒好了!”嘉祐帝将一封信递过来,“你自己看吧,朕是懒得说了,不然非得又被气一回不可!”
裴皇后怀孕的月份大了,眼看临盆在即,动作也变得异常迟缓,为免坐下之后起身麻烦,她索性就扶腰站着。
展信阅览,她的神色从疑惑到讶异,再到哭笑不得。
“这、这四郎还真是异想天开!”
“何止异想天开,简直是不识好歹!”嘉祐帝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你说这天底下怎么有人蠢成这样,好端端的皇子不当,非得跑去当和尚!他倒好,居然还有脸给朕寄信,说什么以安父母之心,我这颗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气得连皇帝自称也丢了。
裴皇后问:“这信的确是四郎所寄吗?他是如何送到宫里来的?”
嘉祐帝:“他将信寄给了京兆尹,再由京兆尹转呈上来的,字迹倒是他的字迹,可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胡闹!虽说他往常不如大郎他们能干,但留在京里,怎么也能封个亲王,大不了朕再挑个富庶之地,让他过去当个富贵闲人,逍遥一世,这样难道不好么?”
裴皇后想了想,道:“昔日佛祖出家前,曾为释迦族太子,论富贵荣华,可谓与四郎不相上下,当时想必也有无数人不解,可若干年后,佛门却因佛陀而光大,释迦族贵人无数,可至今又有谁人记得?依我看,四郎大智若愚,倒有些佛陀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