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南夷六部之一的桑家寨的头人,桑扎最近心情不大好。
影响他心情的是两封来信,一封是叛军首领,同为南夷人的黎栈派人送来的,另外一封,则出自朝廷南下大军正帅贺湛之手。
“阿爹现在呀,就像咱们昨晚吃的烧猪肉一样,谁都想来夹上一口!”俏皮的少女在旁边调侃。
桑扎哭笑不得抬起头,看向爱女:“阿爹我是烧猪肉,那你是什么?”
桑云笑嘻嘻,抬起下巴朝兄长示意:“阿哥,你是什么?”
桑林白了她一眼,对桑扎道:“阿爹,这两封信,您要怎么回?都回?还是都不回?”
“你觉得我要怎么回?”桑扎将信丢到一边,头疼道。
他这可不是为了考验儿子,而是真的难以抉择。
桑林道:“桑家寨又没兴趣跟着黎栈造反,黎栈现在看似风光,等朝廷大军一到,根本不堪一击,我们干嘛跟着他起哄,他的信不回就是了!”
桑扎道:“那朝廷的信也不回?”
桑林点点头:“现在南夷六部都叛出朝廷,我们要是跑去投靠,那跟走狗有何区别,是要被族人唾骂的!”
正说着话,一名老者从外头进来,桑扎对他甚为尊重,亲自起身迎上去。
“侗阿爷!”
老者问:“我听说黎栈那边来信了。”
桑扎将两封信都递过去,“正是,还有朝廷的。”
老者诧异:“朝廷来信作甚?劝我们投降?”
他将信又还了回去:“我看不懂中原人的字,阿林,你来念。”
桑林道:“让我们弃暗投明,念在阿婆生前对朝廷忠心耿耿,维护大义的份上,不要助纣为虐……哦,就是不要跟着黎栈造反的意思。”
老者冷笑一声:“中原人素来狡诈多变,你阿婆就是中了那帮中原人的诡计,才会看不清真相,她为中原人劳碌一辈子,最终又得了什么好处,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南夷六部,私底下没有不怨声载道的,说你阿婆被中原人收买了,所以现在你阿婆一死,黎栈才能找到机会,煽动六部分裂……”
“侗阿爷!”少女不服气道,“阿婆不是被中原人收买,阿婆是不想南夷人自己打自己,才统一了六部,有她在,朝廷都得给我们面子,不敢任意妄为,是阿婆去世之后,南夷才开始分裂的,这不是阿婆的错!”
“小云!”桑扎喝止女儿。
少女不肯让任何人诋毁她敬爱的阿婆,急得眼眶都红了:“就我知道的南夷人,他们个个尊敬阿婆,根本不是侗阿爷说的那样!”
她的兄长桑林虽然没有直接反驳老者,却也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
桑扎对老者歉意道:“他们兄妹俩从小就是被他们阿婆带在身边教养的,祖孙感情很深,还请侗阿爷不要跟他们计较。”
老者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阿婆是你们的亲人,可也别忘了,她是中原汉女出身,本来就是偏袒中原人,她永远不会跟我们一条心。”
桑扎道:“那侗阿爷的意思,是不要理会中原朝廷的来信?”
老者:“南夷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抵抗中原人,黎栈现在已经给我们指了一条很好的路,想要让南夷强大,我们六部就要紧密团结,像你阿婆在世时那样,统一由一个头人来领导,只不过这个头人,不能是中原人,必须是土生土长的南夷人!”
桑扎皱眉,迟疑道:“那这样一来,岂非和朝廷作对?我们南夷人虽然人多,却也比不上朝廷大军训练精良……”
老者断然道:“但我们有深山,有瘴毒,只要四散往山里一躲,那些中原人又能奈我们何?”
桑扎无言以对,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觉这番话不无道理,却又不太妥当。
正思忖之际,外头就有人进来禀报,还慌慌张张,大惊小怪:“寨主,寨主!朝廷来人了!”
桑扎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慌什么,他们又不是没派人来过,是不是又送信过来了?”
“不是不是!”年轻人忙道,“是派了大人物过来!”
“经略使已经被黎栈杀了,他们还能派谁过来?不会是洪州刺史姜寻吧?”老者撇撇嘴,轻蔑道。
年轻人吞了吞口水:“据说是大军副帅,他们的安王,当今皇帝的三儿子!”
几人面上不约而同露出惊容,面面相觑。
桑扎追问:“你没弄错对方身份吧?”
年轻人:“没有,对方报了名的,哦对了,还有名帖!”
他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名帖,桑扎却没有看,示意儿子接过。
桑林打开阅览片刻,朝桑扎点点头:“不像假的。”
桑扎又问部下:“他带了多少人来?”
年轻人道:“连他在内,就十个。”
“这么少?”桑扎又是吃了一惊。
“阿爹,不会是假的吧?”桑林也怀疑。
“是真是假,让人进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我先去会会他,看看中原皇帝的儿子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没等父兄反应过来,桑云已是兴冲冲跑了出去。
桑扎摇摇头,对儿子道:“她必是要捣乱的,你快去看住他,别坏了事。”
待儿子出去,他又问老者:“侗阿爷,您怎么看?”
老者道:“来都来了,不妨看看他要说什么,若是最后谈不拢,正好还能扣下当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