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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酒魂西行(从维熙文集④)(3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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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次来茅台的文人中,也有过去滴酒不沾的、写出《暗算》的麦家。但是茅台的酒香,也让他开禁了。在连连称道酒香之余,他还给茅台的老总们,讲了一个茅台酒的神奇故事:红军在四渡赤水时,国民党军队围追甚急,红军中有一个名叫李克华的破译人员,就是喝了茅台之后,智慧之门轰然而开,破译出了敌人围堵红军的路线密码。所以,红军在敌人鼻子底下脱险,保证了四渡赤水的成功。麦家是从过去的军事文档中,寻觅到这一逸事的,这不仅使文人们惊愕,更让茅台老总们喜形于色。

细想起来,茅台酒的力度早已跨越了文学艺术的界河,政治、军事领域之中,也留下了它的超凡记录。历史记载:1935年红军长征夜宿茅台镇时,周恩来曾开怀畅饮过茅台;随军医护人员,还曾用茅台酒为伤员擦洗过伤口;抗日战争初期国共和谈时,毛泽东和蒋介石的杯中之物,皆为当时的美酒茅台——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美建交前夕,尼克松秘密访华时,在中南海双方杯中之琼浆,也是美酒茅台。可以这么说,始自元、明时期的茅台酒一经出炉,便不再仅仅是酒浆,在中国现代史上,不断上演了一曲曲“鸿门宴”之余,还铸造了世界酒业史中的绝无仅有。

将这么多童话般的神奇,凝聚于一身的茅台,其内在张力可谓无与伦比。难怪敬泽、麦家、王刚、元胜一伙,不顾白天参观酒厂的疲劳,夜晚还要到镇上去夜游呢!我因身体疲劳之故,虽没与他们同去寻觅酒乡野趣,但是在茅台博物馆,我也直白了对茅台的情思,在白纸上留下“茅台化诗雨,国酒铸文魂”的墨迹。

离开茅台那天,一反来时的阴霾天气,是个响晴的天。隔着车窗,我又发现茅台人的一个奇思妙想:在巍峨的群山之巅,我看见一个硕大的茅台酒瓶,巍然直立在天宇之下,直指碧蓝的青天。白白的酒瓶和红红的茅台字号,气势充满阳刚,颇有一览天下小的架势。在我心中,它就像定位在天宇下的一个航天发射器,茅台人似在梦想着像“神七”那般飞天——这不是梦,而是茅台更加辉煌的明天。

2016年秋日忆旧整理

[独饮——古今酒话之十三]

一壶酒,一个人,独坐在临街餐馆的窗下,一边喝酒,一边看大千世界的人间百相,是一种人生情趣。望人群如蝼蚁般穿行,见车辆如过江之鲫,在熙熙攘攘的都市奔忙,更觉一个人的闲雅之乐。古人说人生“难得寂寞”,这是指人到晚年之后,才能有的一种思绪;严格地说,这是进入老年之后,才能步入的另一种境界。

十几年前,我还没有独饮的酒习,常常是在频频的碰杯声中,走向感情的极致。记得,1990年1月6日,我的书斋里曾聚集了二十多位友人,大家一一举杯,直到尽欢尽兴后才各自离去。随着生命年轮的增长,一些同辈的友人进入老年,有的丢开了酒杯;其中不幸的友人如叶楠、朱春雨,因癌症提前去了天堂。于是,昔日留下的那盘聚集书房饮酒畅谈的录像带,就成了我回忆往昔友人的一个尤物:王蒙、张洁在十五年前的爽笑,国文与心武的杯前低语,莫言、抗抗与晓声的酒后红腮,都成了我回忆往昔时的精神享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十五年的光阴流逝过去之后,酒的知音越来越少了,一些昔日善饮的友人,大都活得越来越科学,把烧膛美酒视若长寿之大敌了。我则无意改变生命轨道,这是因为我没有死在二十年的风雪驿路上,自视是“超期服役”的士兵,觉得活得已然是物超所值,因而对白酒无所畏惧——正好与友人们的忌酒行为相反,我每天要饮上几杯,在杯中享受中国美酒的甘洌,并品味时尚生活中的人生百相。

说来也巧,一天我又到楼下的餐馆独饮,正饮到得意之时,突然从我眼前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喊了一声:

“这不是海岩吗?”

“你怎么在这里?”他发现了我,亦觉不无惊奇。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是这里的常客。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这个五星级饭店的老总,怎么到这小小饭铺里来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海岩说,“这是缘分使然!”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海岩邀我和姜文一起在昆仑饭店的上海餐厅大喝了一回五粮液。想不到时隔不到一个月,他与我又在这里见面了。

他看了看我桌上的破旧酒瓶,问我喝的什么酒。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怎么讲?”

我说为了携带方便,也是避免引人注意,我把茅台酒倒进小瓶子里,你喝一口便知其味了。饭馆女老板是个文学迷,听我叫海岩的名字就奔了过来,除了免去买单,还特意跑回家里,取来数码照相机,与服务员一块儿合影留念。她说:“看起来古人留下‘真人不露相’这句话,是个普遍真理,从老不修边幅,初来我们这儿吃饭时,我还以为是哪个单位看大门的呢。你们这行的人,真有点‘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看海岩老总这身打扮,不就像个小小办事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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