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鬟见小雪露出扑击之势, 心中纳罕, 只得唤住小雪, 同入可园去了。
这一夜, 云鬟因仍担心白清辉的病, 虽说先前发了汗又吃了药, 略好转一些, 却仍是不能大意,本想自己去瞧瞧,不料奶娘因听闻白日里接二连三有人落水的消息, 心里有些恐惧,就劝住云鬟道:“天又下雨,何必你亲自去一趟, 让小厮们去就是了。”
话虽如此说, 因听闻云鬟说白清辉爱喝那汤,先前她回来的时候, 赶紧又叫熬了新的, 当下正好儿就遣了门上一个小厮, 带着去了。
半晌那小厮回来, 便回说:“知县老爷很是喜欢, 让我回来说谢过费心了。他已经好了,明日见了就知道。”
云鬟闻言, 果然也才放心,当下就叫关了门, 众人吃了晚饭, 各自安歇不提。
此后两日,云鬟依旧前去县衙,白清辉的病也极快地大好了,一连数日,平安无事。
这天,忽地有胭脂阁的龟公来报案,说是阁子里来了几个外地的客人,嫖/妓不给钱不说,还诬赖楼里的姑娘偷了他们的银子,闹得不可开交。
霍捕头虽然一早赶了去,却也没看出怎么样来,本要拉那几个客商来县衙问话,但他们却偏又说银子就在楼里,这会儿若离开了,自然就再找不回来,竟坚持不肯离,并叫嚷说什么本地的官儿袒护当地人,欺负他们外来之人。
云鬟听了,便同几个捕快往胭脂阁而来。
路上,有个捕快因看着河,忽然想起前几日那事儿,因指着笑说:“王大哥,那日你们怎么就无端端地跌进水里了呢?”
前面的那王捕快,正是昔日跟其他几个捕快一同掉进河内的,闻言也苦笑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事后我们几个商量了一阵子,也找不出头绪,都觉着仿佛是一阵鬼风,无端端的就把人推到了河里了。”
另一个捕快笑道:“只怕不是鬼风,是这河里的龙王爷瞧上了你们几个了。又或许是听你们说他的坏话,所以揪你们下河受用。”
王捕快想到往事,心有余悸,并不肯跟他们玩笑,便摇头道:“劝你们少奚落人,你们没经历的自然不知道那滋味,遇上了才知道可怕呢。”
众人说着,便到了胭脂阁。
云鬟还未进门,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个长脸瘦削汉子站在旁边,喝道:“别在这儿鬼头鬼脑的,这是新的丝绸样子,别乱翻摸坏了。”
云鬟扫了一眼,就听得里头嚷嚷道:“你们是想护着这些污糟贱/人是不是?我们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儿不把银子交出来,把你们这楼都掀了。”
又听是霍城说道:“官差在此,竟还敢如此放肆!再敢胡言乱语,就立刻抓起来回衙门。”
似是胭脂阁的女子们,七嘴八舌地叫说:“霍捕头,快捉了他们去,这一起子都不是好人!”
那几个客人听了,越发不依:“看看,先前说什么来着!你们是不是互相勾结呢?”
正吵嚷中,却见云鬟带着几个捕快来到,顿时都噤声。
鸨母忙同两个姑娘迎上前,行礼道:“典史来了就好了!”
她身边儿的一个女孩子,正是上次跟徐沉舟一块儿作假的春兰,也抿着嘴看着云鬟笑,娇声道:“给典史请安了。”
云鬟不动声色,只一点头而已。
那几个客人定睛一看,却见眼前的少年年纪很不大,可生得俊秀精致非常,却隐隐有种令人不敢亲近的清冷之意,顿时都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看。
其中一个低低说道:“这个便是本县的典史?是玩闹的罢?”
另一个也垂涎道:“倘若换上女装,这楼里的女孩子又算是什么?”
正窃窃私语,忽觉那少年抬眸看来,目光疏淡而冷静,虽然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但众人竟都情不自禁地收声,不敢再随意说笑。
云鬟楼上楼下看了一眼,便听那鸨母诉说经过。原来这几个客人是维扬过来的丝绸贩子,因交了货得了银钱,便来寻开心。
当时是几个二等姑娘相陪,半个时辰后,这五个人打点要走,却发现带的银子不见了。
楼里只当他们是来耍无赖的,自然不依,这些客人却说是楼里的人偷了他们的银子,双方互相指责,纠缠不清。
霍城上前,对云鬟道:“方才已经问过,这几个人的银子,都在那个叫做邱掌柜的手中拿着,邱掌柜坚称当时他便把包袱放在叫娇蓉的妓/女房中,”说着,便指了指那女子,又道:“娇蓉说当时门是关着的,也无人出入。”
云鬟道:“是不是有别的客人趁乱行事?”
鸨母在旁忙道:“典史您放心,自打上回春兰这死丫头大胆弄出那件事后,楼里的防范也比先前更紧了些,绝不会出现此等事的,我是敢打包票的。”
云鬟回头,又看了眼那几个客人,这会儿那邱掌柜便道:“银子是从客栈出发的时候我亲自过目的,十二锭白银毫无差错,先前也的确将银子带了进房内,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空匣子,方才你们的人不信,还去翻我们的马车,还要搜我们的身呢,结果又怎么样?哪里搜出一锭银子了?若说不是这楼里出了贼,割了我的脑袋也不信。”
霍城道:“就是那个匣子。”
云鬟走到桌旁,却见桌上是个乌木匣子,拎着竟有些沉。
此刻楼上楼下众人尽数都看着这位“谢典史”,不知她要如何行事。
云鬟略思忖了会儿,转头又看向那五人,忽地问道:“门外那辆马车,便是五位的?车上不知有何物?”
五个人闻言,还是那邱掌柜不以为然道:“是我们的,又怎么样,方才说过了,车上是从维扬带来的几匹新样丝绸,是过来给本地的买家看的。”
云鬟道:“都是什么样儿的丝绸?”
五个人反应不一,有人便不耐烦,半是取笑道:“莫非这位典史有意丝绸买卖么?”
云鬟不答,只回头对霍城低低说了一句。
霍城神色微变,忙带人往外。
邱掌柜不解道:“是做什么?”
他身边儿那个瘦削男子上前一步,似有些着急之色,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云鬟瞥他一眼:“再搜一搜马车罢了。”
此人闻言,目光有些缩紧,喉头微动,却道:“方才已经搜过了,如何只管盯着我们?却不肯搜这楼里?”
其他四人闻听,也跟着鼓噪起来。
云鬟任凭他们叫嚷,只走到桌边儿,盯着那木头匣子,便问道:“你们盛放银子,需要用这样沉的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