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来的第一个夜晚过得甚是漫长,不单是他们,还有某些惯于在黑夜中生活的人。
曲星街仍旧空空荡荡,只有算命摊子的幡在风中摇摇。楼上的胭脂铺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街上不时有锦衣卫穿行,绣春刀上挂着的穗子娑娑作响。齐牛鼻子揉着眉心,十分担心那伙不知轻重的锦衣卫将他的摊子给弄坏咯。
找人就找人嘛,竟然半夜来翻百姓的摊位,算什么……
透过窗缝中依稀瞧见别家的房中也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显然是被街上微弱的动静惊扰了。年幼的孩子哇哇哭起来,后院的鸡鸭听见哭声扑棱翅膀咕嘎乱叫,妇人咿咿哦哦安抚孩童的声音,以及男主人不耐烦的啧啧声响成一片。
“他们打算找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睡觉?”齐牛鼻子端起茶杯又放下。
胭脂妈妈一只柔荑撑着脑袋,眼睛半开半阖喃喃道:“让他们找去呗,哈……困死了。牛鼻子你快走吧,老娘没闲工夫招待你。”
这个档口还有心情睡觉?
齐牛鼻子啪的一掌拍在桌上。
街上细碎的脚步声顿止,隐约有绣春刀出鞘的声音。披着黑斗篷的锦衣卫仰头,刀面一转时刀刃闪过寒光。其中一人的手指动了动,夜色下一团黑影一下一下的挨近胭脂铺。
“烦死人啊,你这婆娘呼噜声这么大!”楼上一道极其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眠音传来。
空气凝滞片刻,低低的骂骂咧咧从窗户里渗透出来,四周家家户户的呼噜声越来越大,妇人用***堵住孩子的哇哇叫,鸡鸭在男主人的怒目圆睁下缩在墙角。
足足过了一炷香,齐牛鼻子趴在窗边站不起来。
胭脂妈妈脸笑成一朵滴蜜的花,“行啊长本事了,怎么不去单挑?”
齐牛鼻子一阵好胭脂妈妈亲胭脂妈妈的唤,蹭到桌前坐下。“我有什么本事你还不知道嘛,算命看相没人比我厉害,可论起打架就不成了。”
“别贫嘴,宁姑娘家的事情咱们能不管就不插手。”胭脂妈妈双手围着烛火,屋内光亮更微弱。“洪忱盯上季家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咱们贸然行动,多半会殃及整条街的人。”
齐牛鼻子点头,掂量事情的利害,起身要走。
“只要她不被抓就成,你别犯傻自己冲上去给洪大人送人头。”胭脂妈妈平日想事情总缺根筋,齐牛鼻子不担心都不行啊。
“季大人让咱们帮忙照顾宁姑娘,又没说怎么照顾,拿捏分寸办事就是了。”齐牛鼻子说完,人已经下楼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杀人的又不是你。”待齐牛鼻子离去,胭脂妈妈轻松一跃坐在窗沿上,陷入沉思。
……
桂花香充盈整条巷子,牛肉铺子的灯笼还亮着,店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浪。
方才从曲星街退出来的锦衣卫围成一桌,嚼着花生大口喝酒。
“半大的孩子能跑哪儿去,找了三条街还没找到,也是见鬼了。”
“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季家的孩子明明是个女娃,洪大人怎么就不信呢?”
陶碗碰撞烈酒倾洒,推杯换盏间一伙人已经吃去了三碟牛肉。小二不停歇的忙碌,眼睛时不时看向坐在暗处一言不发的符老板。
“老板,今天客人有点多。”
符老板嗯了声,捡了根木棒丢进火里噼里啪啦烧旺了,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泡。
“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