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栋梁
王学文先生是我的老领导了。在灵武市工作期间,他是书记,我在宣传部做干事。在那段岁月中,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即使到了现在,他曾经影响过我的一些东西,依然让我时而怀之,常有警醒。
《西行随笔》是他这些年因为工作的需要,出国考察学习的结晶。近30万字的见闻札记,可以称得上一部大书。当我读了这部书稿之后,最大的感受便是这绝不是一部附庸风雅之作,更无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之意,而是以实事求是之心,倾注了真情实感。每至一处,皆深入事物的本质,构筑自己的思想世界。
“面对气势雄伟的议会大厦,我似乎穿越了时空隧道,目睹了多少年来,在大厦内演出的一幕幕精彩的、广为世人传扬的政治话剧。由此,我们不得不承认,如同英格兰民族在自然科学方面对人类做出过重大贡献一样,英格兰民族在社会科学方面依然对人类做出过杰出的贡献。而议会大厦就像一座历史的丰碑,永远屹立在泰晤士河边。”(《议会之母的象征——议会大厦》)“这座维多利亚纪念碑,恰好落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一年。这时大英帝国占有相当于本土50倍——127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维多利亚时代的余晖依然灿烂,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依然陶醉在日不落帝国的辉煌里。因此,这座纪念碑所表现的正是这种帝国情结——在武力扩张下的巨大胜利,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西非和中非的一些国家依然是大英帝国的一部分。然而,两次世界大战彻底摧毁了大英帝国如日中天的两大支柱——经济力量和海上霸权,随之而来的是左右时局的国际地位的丧失和帝国统治秩序的动荡。战后50年,英国在亚非拉的殖民地纷纷独立,无可奈何花落去,昔日的辉煌毕竟是昔日的辉煌了。”(《落日余晖中的白金汉宫》)
一篇见闻札记,打动我们的不是那些纯粹的风俗和景物的叙述与介绍(倘若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旅游感受便可得其中之乐趣),而是作者提供给我们的观察世界的方式和思考,也就是说它必须提供给读者一个很广阔的阅读空间、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因此,当读至这些语句时,读者都会陷入作者提供给我们的阅读空间之中。因此,已不是可以用“游记”这一个类别来简而言之。而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写作意图上,才有了《千年古都——伦敦》《巴黎永恒的地标——埃菲尔铁塔》《永恒之城——罗马》《世界大都会纽约》之类作品的大气纵横,也有了《鸽子广场》《温莎堡》《朱丽叶与罗密欧的故乡》《袖珍之国——梵蒂冈》之类作品的柔美纤丽,作者走进的每一个景点,无不从文化与历史的角度向我们提供着他的感受与思考,呈现着作者自己在文化意义上的思考与追求。
在罗马,当作者面对这座有千年历史,集文艺复兴的策源地、永恒之城、世界之都于一身的古城,他有了这样的思考:“罗马从台伯河边的几个小村庄,发展成为控制整个地中海的帝国,这本身就是罗马人在政治、经济、军事、艺术上的伟大成就。到2世纪时,在欧、亚、非三大洲,共有约5000余万人在罗马帝国的大家庭里过着繁荣安定的生活。后来,罗马帝国分裂了、消亡了。但是,当我们拂去历史的烟尘,就会清晰地看到,罗马帝国不仅给欧洲,也给亚洲、给非洲、给全世界留下了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古罗马文明惠及整个人类。”(《永恒之城——罗马》)既有由衷的赞叹,又有无奈的感伤。
古老的废墟所蕴含的东西常常昭示着一种价值取向和文明演变,这使得任何一个站在废墟面前的人,都不能不有所思考。“罗马斗兽场是奴隶创造的一座历史丰碑,它历经近2000年酷暑寒冬和风风雨雨,目睹了罗马的时势变迁,见证了古罗马帝国曾经有过的辉煌和灿烂的文化。然而,当我深怀虔敬之意,注视这历经千年的残垣断壁、阴暗幽深的石券拱门、砖石朽木的层层看台、瓦砾满地的斑驳舞台的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了人的灵魂真的不死,似乎听到了奴隶角斗士发出的不平之鸣,怨悱之声。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向世人发出无尽的哀怨和反抗的呐喊;我也似乎看到了每一块石头,都是一具具骨肉剥离的骷髅,都淅淅沥沥滴着奴隶的鲜血;每一个拱券内都蜷缩着瑟瑟发抖的无数冤魂屈鬼……”(《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古罗马斗兽场》)作者要告诉我们的是历史是一面镜子,审视历史,就是要反思现实。
在《巴黎的华人华侨》中,他深情地写道:“我们透过成功与繁荣,也看到了华人华侨在巴黎和法国其他城市创业的历史,是一部充满辛酸艰苦备尝的历史,也是一部自强不息勤劳创业的历史。百年以来,巴黎的华人华侨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吃苦耐劳、诚实守信和遵纪守法的优良品格和精神,终于站住了脚,终于开拓了一方生存的天地,终于直起腰来走路、办事、说话了。”在他行历的各国中,华人世界一直是他关注的焦点,寄托了他对这些在异国他乡的游子的祝福与赞美之情。
本书与其他的一些游记不同的是作为一位行政领导干部,在近30万字的游记随笔中,行文毫无八股公文之腔调,更不是仿佛景点介绍一般的肤浅之记录,无论是登高怀远,还是临水凝思,都近山水以寄感怀,亲自然而托情志,写景状物,情采盎然,颇有文化韵味,而在选材与组织上,显得从容有致,伸缩自然,熔裁有度,疏密相宜。
我尤其喜欢《这里有你热望的一切》这篇文章,看得出当作者行走在巴黎大街上时,购物的人流让他动情了:“在巴黎购物是一种享受,更是在找寻一种感受。在香榭丽舍大街的时装店和化妆品店中,给人以最深刻的感受,是这些店似乎并不是在销售商品,而是在推销理念,在引导时尚。香榭丽舍大街是一种招牌,是现代化城市的一种广告。‘哦,香榭丽舍;哦,香榭丽舍;阳光下,细雨中,在正午,在子夜,这里有你热望的一切……’”
有句名言说:“我思故我在。”对于一个旅行者,我想这句话是重要的。一个旅行者,最主要的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思考。尤其是行走在名胜古迹之中,往来于民俗风情之间,“思”是行旅者的灵魂。西方社会向我们提供了许多值得思考和借鉴的东西,而作者正是以一个考察与学习者的身份前往。他有着这样的思考,是自然而然的。
著书立说,贵在给自己思省。行之所至,有所思,有所悟,有所省。
著书立说,贵在让读者思省。读之所至,让人思有所得,得有所益。
《西行随笔》达到了这种境界,因为作者是带着思想旅行的。
不敢妄言为序,权作读后之感。
(作者系《宁夏日报》编辑、记者,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