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歇斯底里的嘶吼很显然被原分贝地传到通讯器的那一头,原本还在摸索自己通讯器的人动作一滞,眼中迅速划过一丝惊喜,做了个偏头的小动作,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六哥?”
这边陆六热泪盈眶地点头。
谁知屏幕那头的陆八却微微皱眉:“是六哥么?……奇怪,怎么又没声音了。”说完,可能是伸手拨了拨频率调节器,上下调动了零点几的线路,随着陆八的动作,指挥部里只听见一阵令人不安的嗡嗡声。
陆六急了,想说什么却因为心急一时说不出来,急忙拽了拽陆二的袖子,这时,陆二才回过神来似地,一惊之后,伸手摁了锁定单向发射频率请求,同时叫了一声老八。
大屏幕上很快显示——“对方已同意锁定频率”。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之后,陆二的头脑也冷静下来,废话不多说,直接切入主题:“老八,你人在哪?”
原本想问家人是否还安好的陆八被这么一个问题弄得一怔,挠挠头:“目标星球,他们……叫这里瓦特尔。”
知晓对方也许是通讯屏幕坏了看不到这边的情景,陆二还是点点头,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六弟说:“通知失落救援小组立刻出发出去接应。”陆六点点头,不舍地看了眼屏幕上的小弟,明显还有很多话要说。
但是他知道,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陆八都没办法联系上他们,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现在的陆八耽误不起。
他必须将陆八还活着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报告上级,请求救援组前去营救……家里长短的想念之话,等人回来再说也不迟。
……
总之,他还活着。
那就好。
心里活动了一翻,陆六此刻有了打算,于是利落地点点头,就要往外跑,刚迈出两步却被陆二叫住,陆六回头一看,只见雷厉风行的二哥此刻脸上竟然也有那么一瞬间地体现出了踟蹰,最后道:“然后给爸妈打个电话。”
这个任务陆六欣然接受,甚至在下一秒就准备掏出手机。
却忽然被屏幕那边陆八干涩的声音制止住,他说,不用去了。
指挥部这边的哥俩一愣,陆二冷着脸,低声反问:“你说什么?”
屏幕那边的陆八有一丝动容,苦笑着揉了揉眉间:“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老头老太太我还活着就行。至于救援……这个星球的防护结构很特殊,我也不太明白得透彻而且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事。据我所知,今天能有机会联系上你们,纯粹是一个比□□足球得世界杯更令人吃惊的意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现在立刻派出救援小组,也没办法赶在这个防护结构关闭之前到达,二哥,”陆八恢复了肃穆的表情,“一旦这个防护结构关闭,这个星球发出对外的一切的信号和电磁波都会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
“所以,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话一刚落,就听见金属被重击的声音,果不其然,粗重的喘息之后,陆二阴冷的声音传入耳朵:“所以你不打算回来了?”
“……”
“跟老大一样?”
陆六惊悚地看了二哥一眼,这个时候说这种事干什么?
通讯器那边的陆八似乎也很烦恼,抿抿唇,却不作回答。这样的表现让陆二更加暴躁,作为陆家兄弟中的哥哥,与其说是兄弟,对于后面几个弟弟,他更起到了如同父亲一样的职责,这种职责已经无时无刻不深入到他的骨髓中去,所以每当他板起脸训起人来,总是如同老头子年轻时候的皮带一样理直气壮:“放弃救援?做英雄很光荣,光荣得令你不惜以回家为代价?”
“哥,我不是这个意……”
“——放屁!”陆二多年当军官,那气势一吼出来让陆八不自觉背后一紧,被打断当然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得无奈地伸手擦了下显示屏,就像以往安抚哥哥的怒火时总是默默地拍拍他的肩似的。
看着弟弟带着细微刮痕、似乎因为冻疮而有些红肿的手在屏幕上渐渐放大,陆六眼睛一酸,给家里拨的电话先挂断了,决定自己找个地方蹲了哭个痛快再说。
被自家六哥脑补了无数凄凉囚徒生活的陆八不自觉地收回手,面对二哥的怒火第一次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半晌之后,从嘴巴里挤出一句:“那个锁链破门好不容易打开,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通讯器,不是为了来挨骂的。”
“噗——”
蹲在角落的陆六被这一句介于撒娇与无奈之间的一句话搞得伤痛心情灰飞烟灭,又囧又酸的心情复杂得像被恐龙踩过一脚似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没想到,陆二僵着脸忽然丢出这么一句。
“噗——”喷吐声再起,陆六受不了地站起身,“你们够了!”
打开手机想直接拨通家里电话给老太太听听老八的声音,拨通之后立刻响起的忙音让陆六先是一愣,随即拍脑门想起指挥部里电话被屏蔽的,只好撇撇嘴,打开摄像头,先调到录像功能对着屏幕晃了俩晃,然后保存,关闭摄像功能,打开录音功能,嗓子里扯着来来来给咱爸妈说俩句。
头脑清醒的陆八当然知道指挥部不能打电话,立刻知道是陆六大概找来了什么录音功能的东西,于是清了清嗓子,利落地叫了声爸、妈。
——“我很好,我还活着。”顿了顿,“我很想家里。”
陆六点点头。
——“这里环境不错,有动物,也有绿色植物,恩,我看见迎春花了。”
陆六噎了下:这是去度假的孩子打电话回来保平安的台词吧?
——“那个,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六默默地按下结束键,默默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心想还好和他家那口子倆公的生不出个娃来,生出这样的多憋屈,伸手就想掐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