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院落,一间窄小的房屋,里面有几张木板床,上面各躺着一个少年。少年们的年纪看起来都不是很大,平均在十岁左右,最小的似乎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其中,身材最胖的男孩,面色很不好,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地吃过东西喝过水了。
“我好饿,好想喝水。”胖小孩嘟囔着,然后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睡在他旁边的孩子,便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他叫福娃,平民家庭,喜欢取个贱名好养活。
福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肚子咕噜咕噜地想着,他也好饿。
每天只有一个馒头,只能喝一杯水,真的不够吃的。
孩子是最被容易带情绪的,有人开了头,他们便忘了之前的规矩,纷纷哭喊着又饿又渴。
缩在最墙角的少年,瘦弱不堪,只剩皮包骨了,脸色黄黄的,头发也枯枯的。他倒是没有喊饿喊渴,只是沉默地将自己缩在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黝黑的瞳孔偶尔看向窗外,他很幸运,靠着墙,只要微微抬头,便能看见窗户对立面的一小片望日莲,好歹能有些盼头。
孩子看着盛开的望日莲,盯着颗颗饱满的种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良久,门被外面的人打开,一个身穿墨绿色的白净青年拎着食盒站在门口,还没进屋,便闻到馊味,骚味,夏日炎热,几乎封闭的屋子里气味自然难闻。
白净青年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这些孩子,然后将食盒往桌上一扔。
“自己过来拿吃的,一个个的,臭死了。”
十几个孩子蜂拥而上。
最胖的孩子人如其名,叫胖牛,他两眼发光,然后依靠自己体格肥大的优势,抢到了食盒,一个馒头塞到嘴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他看着食盒里白花花的馒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拿,然后拿走两杯水。
馒头和水量,每天都是固定的。
胖牛将福娃的一份餐食递到他的面前,这可怜的孩子,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快吃,不然又要被人抢了。”
福娃坐起来,狼吞虎咽,两口便将一个不小的馒头塞进自己的嘴里,紧张地看着别人,麻木地嚼着嘴里的馒头。
胖牛注意到已经两天没沾过食物的一直缩在墙角的少年,好心提醒道:“喂,你再不去吃,今日,你又没有饭了。”
其实,食盒里的馒头早就被一群饿得厉害的孩子们抢着便吃光了,弱肉强食,这道理放在一群孩子们中也同样适应。
那些瘦弱的孩子争不过比自己高大的,只能唯唯诺诺躲在一处,小口抿着水,充饥。
身着墨绿衣衫的青年从不管这些,他的任务就是送饭,饭既然送到了,别的事情他想管才管。在宫中给人当奴才,给人看笑话的日子太久了,如今,每日中午这一好戏自己不能白白错过。
“慈总管为了你们可真是操碎了心,怕你们在动刀后频繁撒尿,特意嘱咐我少给你们水喝,我心想,你们这群孩子,定力是差的,怎么控制得了口腹之欲,便和总管商量,这几日少给你们吃些,先寡寡肠子,这样,动刀后也可以少受些罪。你们啊,不明白动刀子后的后果,动刀之后你们可好好好修养,不然一不小心,真的会被一刀送命。”
绿衣小太监名叫喜得善,长得细眉细眼的,总是斜着看人。
他之前也和这些被家人卖来的孩子一般可怜,如今见到这些孩子,却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了。
喜得善走后,福娃一脸迷茫,看着胖牛。
“动刀子是不是很疼?我怕疼。”
胖牛拿出大哥哥的样子,安抚地摸摸福娃的头:“别怕,到时候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挨过这一刀,我们以后便会吃香的喝辣的,住在皇宫里。”
福娃吸了吸口水,然后点了点头。
墙角的谭汐听到胖牛的话,嗤笑,翻了个身,不再看窗外向阳的花,随意地瞟了眼那几个为了吃拳打脚踢的人。
“别抢,这是我的……”
“我的……”
看吧,总有人就是不知足,义正言辞地抢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胖牛看着从进屋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从口里省下一小半馒头,然后拿到谭汐面前。
“给你吃。”
淡淡看了眼还带着口水的馒头,谭汐的眼中带着嫌弃,低声说了句:“滚。”
便继续躺在床上,面对着墙,眸里凝着浓浓的墨。
四日很快过去,孩子们不知所措地被喜得善带进另一间屋子,每次都是两个两个地进去。
福娃害怕地躲在胖牛的怀里,因为饿得很,所以哭的声音像是猫在叫。
“胖牛哥,我害怕,我想回家。”
胖牛也很害怕,不过他要扮演好大哥哥的角色:“福娃,别怕,咱们是男子汉,听哥哥的,到时眼睛不要睁开,咬着布,忍忍就过去了 。记住哥哥的话,等我们入了宫,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胖牛的嘴唇在颤抖,目光空洞地看着紧闭的门,这门每次开合,总会带出里面的血膻味。
下面就该自己和福娃进去了。
门被推开,谭汐和另一个昏过去的少年被抬了出来。
谭汐白着一张本就阴柔的脸,脸上清冷的神情被痛苦取代,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额间的胎记很黑,嘴唇被咬出血。
胖牛一时看呆了,这个人长得怪好看的。
喜得善看了眼死死咬唇的谭汐,轻笑,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吩咐下去:“来人,将这个孩子带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他吃下饭。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不争不抢是准备饿着肚子等死,如今动了刀,再吃饱饭,若是频繁拉屎撒尿,也是你自己找罪受。”
谭汐睁开眼,静静地盯着一脸白净的喜得善,嘴角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喜得善难得好脾气道:“你们这孩子,唉,日后就知道命根子哪有命重要啊。”
谭汐被人带下去喂饭,而其他人则被安置在原来的屋子里,动完刀后,还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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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林落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有些晕乎,睁开泛着水雾的眼,刺眼的阳光猛然射进眸子里,林落轻轻咿呀了声,低下头去,立刻撞上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