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央几乎是一跳一跳地进的家门，她把大门关好, 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径直往自己二楼房间走。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心里计划地很清楚, 恋爱第一天, 今天给自己放假，就不写习题集了, 然后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迎接明早的第一次约会！
但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刚刚走上二楼，就看见走廊里站了个人。
已经凸起的肚子, 圆弧型很明显, 扶着腰立在那。
沈暮央不想干扰自己此刻的心情，直接无视她，就要从旁边走过去。
对方却喊住了她，“小央, 晚会结束了啊, 还顺利吗？”
沈暮央置若罔闻。
“小央！”女人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她一声。
吓了她一跳，冷不丁还以为她肚子怎么了, 本能性地看了过去。
梁之秋脸上挂着愁苦的表情, 定定看着她, “能不能让小雯回来？”
“......？”
沈暮央惊呆了, 怀疑自己刚刚出现了幻听,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
内心嘀咕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
就凭她们这水火不容的关系，好不容易走了个小的，她是怎么觉得自己还能再把人给接回来的？
况且，这事儿按道理该跟沈凡说的啊，梁之秋还能顾念她的心情来询问她的想法，这真是吃错药都没法解释的事情。
沈暮央觉得就算梁之秋吃错药了，什么都忘记，但内心最坚定不会忘的事儿就是把她给弄死。
梁之秋眼看着泪水就漫上了眼眶，“阿姨放心不下小雯，那边的宿舍环境不行，现在天冷又阴凉，她总是感冒生病，而且新学校她融入也很慢，一个人在外地真的挺苦的，而且也快放寒假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边过吧，阿姨求求你了，让她回来吧。”
说到最后都哽咽了，还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沈暮央分明看见竟然还真有晶莹的泪水？
有病。
沈暮央下着定论，不想搭理她，仍旧没说话，摇了摇头就要从她身边经过。
可错身而过的那瞬间，女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还很大，掐得沈暮央痛呼出声，下意识就要甩开。
恍惚中沈暮央觉得这女人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是想施暴吧？
就这痛感她百分百确定手臂要青很大一块儿。
可她因为被女人这样一扯，原本的视角擦过了拐角处，她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紧接着余光里是一闪而过的女人勾起的笑容，阴恻恻的，叫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沈暮央硬是强忍住了甩手的那个动作，一动没动。
她眯起了眼睛，咬着牙低斥，“放开。”
梁之秋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似是完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竟然就这样任由自己抓着，没有大力甩开。
沈暮央的声音放大了一倍，“我要痛死了，你再掐这块儿肉就要给你揪下来了，你是想家暴出社会新闻吗？”
是十几岁的青春期女孩固有的大喊大叫声，足以响彻整间房子。
下一刻，沈凡就小跑了过来，立刻来帮忙松开了梁之秋的手，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哎，这是怎么了，老梁你对孩子动什么手呢？”转头又对着沈暮央换了个软点的语气，“小央，你梁阿姨再不对，到底怀了身孕，你别那么大嗓门儿。”
沈暮央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唇角耷拉着，想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都没有力气，她看明白了。
梁之秋是提前找过沈凡，哭闹一番要让沈凡把梁敏雯接回家，但沈凡又顾忌沈暮央的情绪，两边都不好对付，他就采用了折中的办法，让梁之秋来跟她说，态度好点儿，说不定她看在梁之秋怀孕的份儿上，一心软就答应了。
于是，梁之秋就在这儿上演了一出苦情可怜戏码，而沈凡在一边儿偷偷看着，防止她们出现意外。
但这不是梁之秋的本意，沈暮央从那个简短的笑容就看的出来。
梁之秋不是真打算要梁敏雯回来，因为根本回不来，梁敏雯的名声在景水已经臭了，还不如在外面重新开始。
梁之秋真正想要的是沈暮央对她动手，就是那个瞬间，她刻意挑起沈暮央的极度反感，正常情况下按照本能，谁都会去甩开那只手，这样她就能借势装着摔一摔之类的，然后让躲在旁边的沈凡看到这一幕。
接下来，就只用让沈凡去处理了，看在她正怀着自己骨血的情面上，怎么样也不会轻飘飘地就饶过沈暮央。
沈暮央仰起脸，看向了梁之秋，心平气和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不会同意让梁敏雯回来的，你要她回来那就先把我丢出去，这里有我没她。”
继而又扭头看了眼紧蹙着眉扶着她的沈凡，“反正，这个家也已经快没有我的位置了吧？你们马上就有新的结晶了，那就真应了当初梁敏雯的那句话，我才是这里多余的，你们一家三口多和谐。”
沈暮央已经逐渐失去跟沈凡好好讲话的耐心，她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难以像最开始的那样去迎合他的心情了。
就这样吧，等她之后解决完梁之秋再说，现在这个夹在家里两边窝囊得不像样的爸爸，她实在没法再站在他的立场去忍让退步了。
她也是会心累的。
沈凡立马佯装出生气的表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小央，爸爸已经对不起你了，怎么可能赶你出去，况且，你该知道爸爸无论如何都会把公司交给你继承，其他人没有这个能力跟资格，你永远都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沈暮央看着他依旧扶在梁之秋身上的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推门关门，把所有的动静儿一下子都锁在了门外。
她走了几步，仰躺在了地毯上。
其实有点儿饿了，今天上台前她心绪乱没顾得上吃饭，回来的时候学姐还问了她一声，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她乐呵呵地说不用，结果现在好了，肚子都叫唤了。
好像她是这样的，心情好，心情不好，都特别容易饿。
但你看，爸爸就没问过她这事儿，谁家孩子回家晚了，做父母的哪怕是随口呢，也会问一声，儿子，或者女儿，吃饭了没？锅里给你盖着呢。
之前沈凡是会的，每次她回来晚了沈凡都会让阿姨给她留了饭菜，送过来。
可现在不会了。
他的心思分了很大一部分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还有一部分又在那个怀孕了的女人身上，而能分给她的，就不剩多少了。
明明，他们父女才是这个世上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人。
明明，直到现在，两世了，沈暮央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想过要放弃这个爸爸。
沈暮央盯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她的好心情在回家之后的不到半个小时内，已经散的干干净净。
直到沈暮央吹完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她看见桌角震动亮屏的手机，然后下一刻，暗了下去。
沈暮央恍然想起，赶紧急走几步过去拿起，七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孟寒学姐的。
微信里。
【到家了吗？】
【小央？】
沈暮央眼睛酸了酸，学姐一直惦念着她呢，还有学姐在想着她。
说好了到家她就给学姐发消息的，结果她没发，学姐着急了吧。
她赶紧回复。
【刚刚去洗澡了，抱歉我忘记了要先发消息的。】
那边很快回复。
【你发个语音，我听听你声音。】
沈暮央喉咙涩了下，学姐是要确认是她本人吧，但是她现在这样，很怕学姐会听出她的情绪啊。
清了清嗓子，避免说话多了让孟寒听出来，沈暮央按下语音只说了两个字。
“学姐。”
这下那边安静了一小下，也发了条语音过来。
“嗯，真乖。”
沈暮央被这简单的两个单音节词一下子羞红了耳尖。
就这样学姐都会说她一声乖。
这是，真正的属于恋人间的对话吧？
好没营养的对话，却好宠溺的语气啊。
她的心情好像一点点儿地又重新从低谷爬了上来，这个新身份对于沈暮央来说，真的太有魔力了。
她握着手机扯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学姐，我又想你了。】
沈暮央发完这句话，拿手背蹭了蹭自己两颊，不可控制地发烫。
孟寒又发了语音，嗓音里带着笑意，很愉悦的样子。
“那就睡觉，明天睡醒了学姐带你约会。”
“好。”
沈暮央乖乖跟孟寒道了晚安，又拿着手机在耳边贴着听了两遍孟寒的声音，才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去。
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睡前她陷入了各种各样的人影憧憧跟对话中，沈凡、梁之秋，还有已经很久没见的梁敏雯，甚至她依稀看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但最后，彻底进入梦乡的最后一刻，她的耳边回荡的是孟寒的声音，跟她说乖。
大概孟寒于她，是安乐解药。
梦里没有了那些烦恼，一觉到天亮。
早上起来后，沈暮央洗漱完毕就背起她的书包去了鹿君曦家的酒店。
孟寒每周帮她补习的地方。
论学霸的自我修养。
没错，学霸的世界就是这么神奇，约个会也不能落下学习。
她们今天的约会分为了两部分，上午照常是每周的辅导，下午则是看电影。
补习时间，感觉跟平时也没用什么不同。
“小央，你这么喜欢这里的早餐吗？”
孟寒坐在沙发上，手肘曲在膝盖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她脚边地毯上的女孩，一口一口咬得津津有味。
“嗯，挺好吃的，不过我不大挑食。”
孟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以后我给你带这里的早餐？”
“不用这么麻烦啊，我自己上学路上就能解决。”
“不麻烦，或者你要不要吃我家管家做的？”
沈暮央仓鼠般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睛一亮，“可以吗？我想吃学姐平时吃的东西。”
“可以。”孟寒顺手摸了把女孩的长发，眼神很柔，“这样小央以后就不用起那么早啦，我们可以吃一样的早餐。”
“情侣款吗？”女孩眯着眼睛，笑得灿烂，自然而然地接道。
这话一落地，两人都愣了下。
沈暮央有些害羞了。
怎么回事呢，学姐心疼你不让你再早起做早餐，然后你呢？
你怎么总是这么喜欢说这种话，女朋友啦，情侣款啦，你矜持一点儿行不行？
孟寒学姐性子那么淡，不是这种跟你耍贫的人，你别招人烦呐！
她心里暗暗地警告自己。
“嗯......妻妻款。”
孟寒突然出声纠正，其实也有些脸热。
这还是前段时间，她从鹿君曦那学来的词汇。
按正常情况她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她看见她的小女朋友好像害羞了，她头脑一热就冲出了口想要给人解围。
恋爱初期，好像任何一点儿沾上女朋友身份的东西，都会叫人无条件无意识的兴奋，犯傻。
“啊。”沈暮央眨眨眼，“对。”机械地又拾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东西，眼睛里却控制不住地泻出满满的笑意。
孟寒隐约听见她小声嘟囔着什么，刻意竖起耳朵屏气听了下。
“妻妻，学姐好可爱。”
“咳。”孟寒轻咳了声，顿时脸上臊意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