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今日上值选择坐马车而没有骑马, 生怕手里的食盒洒了汤。
到了东宫时被蔺成拦住,他咋舌道:“你今日还带了汤?”
谢珣道:“你怎么知道?”
“瞧你这样,谁不知道?”谢珣这个人平时走路虽然很稳, 但不至于这么紧绷, 连袍角都不动一下, 跟京里鼎鼎大名的贵女葛清书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话蔺成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每日午食全靠蹭谢珣的饭菜解馋。
他嘿嘿笑着,一边感叹谢珣娶了媳妇儿真好, 一边又感叹自己不娶媳妇儿也沾了光,岂不是更好?
到了晌午,蔺成乖乖地坐在谢珣对面, 期待地看向今天的食盒。
谢珣先揭开看了一眼,今日的配菜甚是丰富。
除了昨天的黄焖鸡,还有一份色泽鲜艳, 形如肉块的鱼香茄子。
再瞧米饭上,居然放了一勺凝固的米白的猪油,猪油上洒了葱花和酱油, 旁边堆着一堆猪油渣。
蔺成皱眉:“这是何物?”作为丞相家娇生惯养的嫡子, 没见过猪油实属正常。
谢珣外出游历过, 多少知道一点:“猪油。”
蔺成惊讶道:“猪油放米饭上做甚,还是生的!”
谢珣跟看傻子一样看他:“猪油还分生不生吗?”
蔺家虽然从蔺丞相那辈起就不爱吃猪肉, 但蔺成还是知道炒菜还是得用猪油, 不过光这么一坨猪油搁米饭上……
他偷瞄着谢珣的脸色, 哟, 小夫妻吵架啦?
谢珣并不知他所想, 倒水, 盒盖, 过一会儿水开始沸腾,蒸气慢慢蒸热饭食。
揭开食盒,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最吸引人的当然是黄焖鸡的咸鲜味和鱼香茄子的甜酸味。
但蔺成还是忍不住把视线投到米饭上,洁白晶莹的猪油已完全融化,给饱满的米饭裹上了一层亮泽的油衣,谢珣用调羹拌了拌,酱油、葱花、猪肉渣和米饭融为一体,颜色清淡,却叫人莫名好奇其滋味。
谢珣也有些怀疑猪油拌饭的味道,试探着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怎么样?”蔺成巴巴地看着。
很难以形容的美味,明明只是简单的猪油,融在了米饭里却有种油香清鲜的味道,或许是因为葱花去了腻味,也或许是因为酱油提了鲜,满嘴的油香味,简单平凡的吃法却有极大的满足感。
酱油是姜舒窈特地熬过的,带着丝丝甜味,咸香醇厚,辅以猪油的油香气,只有一个“香”字可以形容。
他将油渣嚼得“咖嚓咖嚓”响,平民百姓孩子眼里珍贵的猪油渣对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食用,脆脆的,有点硬,一咬就化开了,油香气在嘴里迸溅,越嚼越有味。
“嗯。”谢珣点头,把试菜当做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慢慢品味这滋味儿,准备回去细细与姜舒窈汇报。
“是好吃还是难吃呀?”蔺成急死了,越是简单的饭菜他越好奇,于是举起调羹,对谢珣道:“我这调羹还是干净的,给我吃一口行吗?”
两人出身高门大户,用膳礼仪基本等于刻在骨子里的,但这些时日午膳的蹭饭让蔺成早就忘了规矩,反正从谢珣碗里抠出来的就是香。
“唔。”谢珣把饭盒推到他面前,两个人就像幼儿园分食妈妈爱心便当的小朋友,商量着让蔺成挖走了三分之一。
蔺成吃了一口猪油拌饭,一瞬间瞪大眼。
他不是没吃过山珍海味,顶级佳肴,但有些滋味儿是精细的食材和烹调方法做不出来的。
比如这猪油拌饭,嚼啊嚼,油香满口,猪油渣沾上了酱油的咸甜味,热乎乎的,吃得满心欢喜。
蔺成忽然有些感慨:“农家人平素就吃的这种口味的饭食吗?”
谢珣道:“这份饭食做起来不难,但一是取个巧思,二要靠酱油提味,农家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蔺成点头,又问:“怎么你家夫人突然想起来做这个了?”
谢珣随口答道:“林家打算开食肆。”
“哦——啊?!”蔺成咂咂嘴,还在品味残留的油香气,慢了半拍道,“林家?你夫人?”
“正是。”
比起其他有的没的的想法,蔺成第一反应是问道:“你同意?”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高门大户家的主母夫人很少有下厨的,平日最多就是煲个汤,这样端给夫君也要被称一声贤惠体贴。厨艺这种事和她们毫不占边,所以谢珣说他带的饭是姜舒窈做的时,蔺成一点儿也不相信。
如今她这门手艺要拓展到开食肆了,这就有些莫名了。
“这些食谱是林家请的大厨还是你夫人做的?”
“当然是我夫人。”
蔺成皱眉:“所以你夫人要把自个儿琢磨的食谱交给大厨,然后开食肆卖给百姓,而不是开酒楼卖给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