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刚过,赵哲就离开了宜妃的宫中,因皇帝每日都要早朝,平常也都是五更不到就会起来准备,今日虽然略早了点,先前却也不是没有过的,自然不足为奇。
灯火摇摇,宫人们寂静无声,簇拥着皇帝往寝殿离去,先前承鹤本想去通知知聆的,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赵哲先道:“不用去惊动她。”
到了寝殿,唐嬷嬷已经得了消息,承鹤便问:“恭使何在。”
唐嬷嬷道:“恭使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只在偏殿歇息。”
头前赵哲自然听见了,五个常服宫女过来替他更衣,其他的也早准备了沐浴要用之物。
这一刻相当于现代的三点多,金阳殿内虽然人声静静,但上下伺候宫人却个个紧张忙碌着,平常本来都是掌事嬷嬷全盘统管着,知聆自然不知的。
赵哲沐浴过后,先换了素服,承鹤见距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多点,又因懂赵哲心意,就知道他是想去偏殿看那人的,当下就叫侍奉宫人暂时退下,等会儿再着龙袍。
赵哲果真便往偏殿里去,偏殿之中有几个专门伺候知聆的宫女守夜,见了赵哲忽然来到,正要行礼,承鹤一抬手,大家伙儿尽都慢慢地退下,承鹤又叫跟随着的宫人也都止步,他自己随着赵哲往里,遥遥地看到知聆睡在榻上,承鹤自己也停了步子,在一重帘外等候。
赵哲旁若无人地入内,脚步放轻走到知聆身旁,看她侧身卧着,眉头微蹙地睡着,赵哲看了会儿,抬手在知聆脸上轻轻摸了摸,然后便翻身到了床上,抬手将人抱过来,嗅着她身上淡淡馨香,一夜之间的彷徨虚空才似得了满足。
此刻知聆睡得正沉,茫茫然地有许多梦境,一会儿梦见段逸哭叫着向自己挣来,一会儿梦见段重言受伤严重的模样……十分揪心,不知不觉,却又转作赵宁哲,她说:“宁哲,我们离婚吧。”他那种苍白的脸色,让她此刻想来兀自心悸。
赵哲安安稳稳睡了半个时辰,眼见五更天就要过了,他平日里都是这时候左右起身,因此竟自然而然地醒来。
赵哲睁开眼睛看到怀中的人,用目光描绘她的眉目,触手生温,感觉却无比美妙,赵哲抬手从知聆脸颊上缓缓滑过,忽然之间怔了怔,手指略有些湿润,他细看去,却见知聆鬓边微微濡湿。
一瞬间,赵哲的眸色也似暗了暗。
这会儿快到了五点,知聆睡眠变浅,赵宁哲动了动,她便察觉了,茫茫然地睁开眼睛,毫无预兆间四目相对。
知聆缓缓睁大眼睛看着赵哲,这一瞬间,以为跟自己相依相偎的是现代的赵宁哲,同样地俊朗英伟,双眼之中略带柔情注视着她。
那一身久违的“老公”在心中盘旋数次,唤出口的却是:“皇上……”
赵哲看着那双清澈的双眸,微笑便说:“朕惊醒你了?”
昨晚上唐嬷嬷早就跟知聆说过,皇帝早上五更天要准备上早朝,知聆这几天专心看书,对古代的知识略有些了解,知道五更大约就是四五点钟的模样,没想到赵哲居然真的这样“勤奋”。
知聆忙要起身:“皇上,你要早朝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哲将她一抱:“来了一会儿了,不过也是时候要准备早朝了……”说着,就在知聆脸上蹭了蹭,又亲了几口,“你睡得如何?”
知聆道:“睡得很好,连皇上来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你身子弱,好不容易睡着,做什么又吵醒你,”赵哲便看她,想到手指上沾着的那一丝湿润残泪,却并不提,只道:“朕先前还怕你换了地方,会不习惯,如此便放心了……”
知聆看他一眼:“多谢皇上关怀。”
赵哲亲昵地在知聆颈间吻了吻,又极小声说道:“今晚上朕来陪你,可好?”
知聆刚醒,听了这话,脸上便发热,只做无事状,垂眸道:“皇上还是忙正经事要紧。”
“什么正经事,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最要紧的正经事是什么呢,”赵哲低低笑了两声,又用力将她一抱,只觉暖玉温香倍加珍贵,便念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现在才隐约窥得其中滋味……”
知聆抿嘴一笑,说道:“宜妃娘娘听了这句,肯定会很高兴的。”
赵哲没想到她竟这样说,一时兴起,便笑道:“纯明可是在吃醋?”
知聆却道:“昨晚上皇上歇在娘娘那里,这样说难道不对?吃醋一说又从何而来?”
赵哲挑眉,将身子一侧仰头躺着,双眸带笑看着知聆,神情与姿势都略带不羁,他正要说话,却听外头承鹤的声音轻轻传来:“皇上,是时候该准备早朝了。”
知聆听见了,便推开赵哲起身:“身为恭使宫人,我伺候皇上更衣?”
赵哲本来极不愿意起身,听了这句,却将知聆一拉,自己顺便坐起来,靠近了她脸颊低声说:“那好,就先伺候朕更衣吧……以后再……”他的声音极低,唇跟知聆的脸贴的很近,仿佛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说话的时候热热地气息清晰地喷在她的脸上。
伺候皇帝,知聆自然是此中生手,幸好还有许多宫女在旁相助,她也不过是替赵哲整理一下衣襟、腰带之类。
赵哲只是站着,任凭伺候的宫人忙碌,知聆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便垂眸打量她,双眸中满满地都是笑意。
知聆替他将衣襟抚了抚,弄得整齐,她发现赵哲的身高真的跟赵宁哲一模一样,连她站在他身前到他颈下的距离都一样,她正好能看到他的喉结微动。
这一刻,忽然之间就想起来,当初赵宁哲要上班之前,也曾让她帮忙整理领带,而她整理过后,他每每地就低头过来,给她出门前的一吻。
那些都是平淡却单纯的好日子,只可惜大概是一去不复还。
赵哲静静地看知聆一举一动,对于皇帝来说,这种感觉是新鲜的,但是奇怪的是,在新鲜之余,他的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这些曾经有过。
可事实却是,他分明才将方纯明召唤进宫,她分明也是头一次当女官,她这样对待他,也是生平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