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维容不想跟魏临打照面,自然也不愿意回去,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只能苦笑:“谨遵殿下命。”
十月初十,魏临开城率军民出迎,上交玉玺,奉齐帝为主,自此,魏国归顺。
史书上兴许寥寥数句便能带过,但在当时来说,却远远没那么简单。
首先是清点魏宫财物。这些财物都是要分批运回齐国去的,加上后来魏临献的那一批,这些东西为数不小,但是齐国大军千里迢迢跟着过来征战,打下魏国,将士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军中难免会有见了财物眼红的,如果等到回去之后再封赏,有些人按捺不住,或者觉得自己官职太低得到不多的,就会直接在潭京里抢夺,对那些达官贵人甚至平民百姓下手,这又牵涉到军纪的问题,也会影响民心治安。
所以夏侯渝就做主先拿出一部分金银,让鲁巍分给底下的将士们,以此犒劳他们的战功,再写奏疏上报齐君,又严令他们不得在城中劫掠,其中有一两个违反军纪的,当时就被鲁巍斩于军前了。杀鸡儆猴,其余人也就跟着老实下来。
其次还有魏国宗室、宫婢的安置问题。魏临和魏国宗室必然是要被送去齐国的,哪怕被当成吉祥物摆设供起来,齐国也不可能允许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于是鲁巍那边需要分出兵力护送他们去上京,其中像将乐王府老王妃和灵寿郡主魏初,万春公主等,这些人俱是女眷,于大局关系不大,与顾香生也素有旧交的,夏侯渝便没将她们列入名单中,反让她们留下来,继续在原处居住,又派了士兵保护,避免她们受到骚扰。
至于那些魏宫里的内侍奴婢,夏侯渝签了手令,给他们发放遣散费,一一遣散,少数像杨谷那样的近身侍从,则被允许跟着魏临赴齐。
这些事情梳理起来并不复杂,但真正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譬如清点魏宫财物一项,没有一月两月,必然是做不完的,魏国宗室也不可能一口气就送过去,还得分批护送。
如此这般,待忙到来年一月时,鲁巍就发现肃王日复一日逐渐焦躁起来,整个人由里到外透着一股焦灼,也并非待人处事变得暴躁,但鲁巍与他相处久了,自然有所感觉。
鲁巍不明原因,便寻了个机会私下问他:“殿下近来可是水土不服,身上不爽利?”
夏侯渝却道:“我少年时在魏国度过,如何会水土不服,倒是军中有些将士不适南方湿热,纷纷病倒,军中医师不够,还得从城中多寻几个大夫来看病才是。”
鲁巍心说你既然没有水土不服,那为什么浑身都焦躁不安,但这话有些交浅言深,却不太好说出口,他为人谨慎小心,这阵子虽然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两人熟稔了许多,不过鲁巍在没有充分了解这位肃王殿下的性情之前,绝不会胡乱说话。
但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夏侯渝见状就笑道:“鲁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难道我是很不好说话的人么?”
鲁巍暗暗松了口气,心说你没笑之前是挺吓人的,而且越发像陛下了。
“我见殿下近来有些抑郁寡欢,不知是否担心交接不利?若是如此的话,大可不必担心,魏国已降,余下琐事不足为虑,军中士兵我也下令严加约束,断不至于发生像之前那样滋扰百姓的事情了。”
夏侯渝叹道:“亦秀误会了,你带兵素来军纪严明,众所周知,些许害群之马不足以说明什么,我之所以神思不属,非因这里,乃是另有缘故。”
鲁巍今年不到四十,并非世家出身,而是通过武举当上武将,后来被皇帝破格提拔,又靠着实打实的战功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可以说是寒门子弟出类拔萃的典型范例,他也感念皇帝的知遇之恩,其忠心自然毋庸置疑。
这些人心里也是有一把杆秤的,诸皇子之中,他们自然更愿意亲近知兵而且善战的皇子,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景王夏侯淳和肃王夏侯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