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附近的国家完成一些任务, 你就好好的在大坟墓待着, 不要乱跑。"
"有任何需要的话, 这里的每一个人你都可以下命令让他们去完成。"
小辉夜乖乖的点着头,看着安兹一身漆黑的盔甲装束, 心想阿爸该不会是真的要去拯救世界吧。
"还有。"
安兹随手划了个空间阵,取下一件圆柱形雕着图案的道具交给小辉夜。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它来呼唤我来到你身边。"
伸出白森森的指骨, 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无论你身在何方。"
虽然不知道那个道具是否真的会有穿越世界线的能力, 安兹还是给予了小辉夜一个承诺。
"谢谢。"
小辉夜接过道具,然后双手环住安兹过于宽阔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盔甲上。
"谢谢你, 阿爸。"
小辉夜有时也能看出,安兹是在为了他曾经的离开极力去弥补自己。
但她从来没有责怪过阿爸, 黑童子也是一样。
只是......偶尔会有一些悲伤罢了。
至少现在这份无条件倾注给自己的情感,她无法报答。
——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凭借着传送戒指, 没有向任何一个人道别, 在所有人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悄悄的离开。
这种不告而别的渣女行为之前便出现过很多次。
道别意味着不舍与犹豫,所以小辉夜不喜欢这种彼此都难受半天的行为。
月亮教与了她决绝。
她唯独在自己暂住的房间里,留了一张字条。
简简单单的日文, 也不知阿爸是否还记得怎么念。
【我会好好的,无需挂念。】
离大坟墓半个国度远的荒凉旷野上, 她不紧不慢的行走着, 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 使用魔法道具换了一身有些欧风韵味的长裙, 至少比曾经的打扮更符合时代背景。
【心情衣柜】这也是阿爸强行塞给她的礼物之一。
除却画风有些像常玩的女生换装游戏之外,每次调换的衣服倒是挺合她的口味。
一袭红裙,使她成为了这片原野上唯一的色彩。
"大坟墓很漂亮。"
壮阔恢宏,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也有自己所珍惜的人。
可是却不属于她。
即使曾经身为铃木吾的式神,陪伴着他一同感知着岁月流逝,一同从游戏里寻找回几乎被现实压垮的存在感。
可是现在,阿爸还是阿爸,安兹乌尔恭却不再是铃木吾。
守护者已经足够了,所以加上一个唯独被宠爱着的她时,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安兹大人应当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而不是为了一个游戏角色重拾昔日情感的人类。
小辉夜迎着风舒展开身体,感知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感知着风吹草动,感知着这个世界能够给予她的一切。
家人......吗?
小辉夜猛地睁开纯粹的金瞳。
混沌积攒到一定的程度,极黑也变成了极白的纯粹。
抬手接住直冲自己咽喉而来的暗器——没有看错的话,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具。
"你是谁?"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喜欢上来就取人性命吗?
雅儿贝德也是,面前这个黄毛妹也是。
"欸?居然接住了嘛......"黄毛妹舔了舔手上的另一把刀:"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弱。"
"谢谢。"
小辉夜礼貌式的垂了垂眼,顺手将这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暗器收进了空间戒指里。
"希望你的刀上没有涂毒。"
黄毛妹舔刀的动作僵了一下,旋即爆出一阵尖锐的惊笑声。
没有丑时之女那样给力,不过这位对表情的掌握能力比丑时之女可强多了。
嘴唇能咧到耳朵根上,整个一滑稽姐。
"你......不是冒险者啊。"笑够了的滑稽姐摇了摇头:"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小辉夜还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便看到原本离自己至少百米远的滑稽姐已经窜到了她的面前,抽出短剑准备给她捅个对穿。
"最后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克莱门汀。"
谁管你叫王铁柱还是张翠花!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对杀人犯的姓名起兴趣的人吗?
幸好小辉夜的反应很快,本着大力出奇迹的精神,一把握住滑稽姐的手,在触碰到短剑的时候又给收缴进了空间。
自己居然无法挣脱一个小姑娘的束缚!
滑稽姐恼了,足下发力靠巧劲挣开,细看时手腕已经带上了一片青紫。
"啊呀啊呀。"
滑稽姐放下手臂:"看来我是时候该认真起来了。"
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小辉夜没想践行这个观点,她只知道如果再给这奇怪女人时间酝酿的话,自己未必能够打过她。
顺手掏出蓬莱玉枝,被安兹用魔法强化过的手臂一挥,摆出了用魔法棒的魔法少女架势。
"咿呀!!"
这一声丝毫没留余力,小辉夜眼睁睁的看着一束火箭弹一般的灵光蹿去,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后,将滑稽姐拍出了好远。
"唔。"
环顾四周确认确实没有目击者之后,小辉夜悄咪咪的将蓬莱玉枝收了回去。
其实一开始她完全可以用传送戒指将自己送走的。
可是怎么说呢......
她摸了摸下巴。
大概是因为那家伙的脸看着就比较欠揍吧。
而且随随便便看到一个路人就想杀掉,这种作死性格无论碰到大坟墓里任何一个人都会被霍霍的很惨。
不过现在,她该......
该......
心脏被贯穿的感觉,怎么说呢——凉飕飕的?
小辉夜疑惑的看了看被短剑捅穿的胸口,然后回过头去,看到自己刻意留了一命的滑稽姐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开了魔法阵,并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这记仇也是记到了一种境界了。
她不明白袭神的罪过,不久之后一定会付出残酷千百倍的代价。
果然,面对反派时一定得补刀啊。
虽然与常人一样拥有痛感,小辉夜却依旧保持着神智的清晰,疑惑为何这次蚌精护盾没能救自己一次。
【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她拔出染血的短剑,捂住冰凉凉的胸口跪坐在地上,血液渗透在红裙上凝成娇艳的花。
恍惚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的月亮从天而降,越来越近,直直的朝着她砸过来。
这样啊。
......已经,是离开的时候了。
——
想听听一个故事么?
关于月亮的故事。
那位女孩似乎是经过了漫长的深眠,等到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待在了一座寒冷的宫殿里。
永远的严寒,所以叫做广寒宫。
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却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孤孤单单的宫殿里,只有几只不知疲倦的捣着不老药的兔子,不知疲倦的砍着桂树的男人,还有一个整天悲叹的仙子。
我是谁?凭什么知道这些的?
嘛,我就是那只常常被女孩抱在怀里顺毛,长着翅膀,与众不同的其中一只兔子。
女孩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吃食,不问她话时永远不主动说话,问话时便会回答,乖乖巧巧的。
唯一的缺点,如果能被称为缺点的话。
——就是过于善良。
她看到砍树的男人手掌磨出血时会哭,看到捣药的小兔子们呼哧喘气时会哭,连仙子回想起前尘旧梦开始抹眼泪时,她也会跟着哭。
光哭不算,还得上手去帮他们砍树捣药,为仙子表演才艺去哄她开心。
你问后来?
后来啊......
——
离京都稍远的郊外,寂静的深夜,衬托的居酒屋显得分外热闹。
直到门帘被掀开时,喧闹的人群才陷入了难得的沉浸。
不论人类还是妖怪,都可以在这里被接纳。
可面前那位身材高大的穿着浴衣的男性,明显不属于上述两者。
坐在楼上隔间正在自饮的红发男子,也难得的停下饮酒的动作,对着门口移去了视线。
"欢迎来到居酒屋,客人。"
——即使已经知道她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神祗依旧漫无目的的寻到了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或者说,预知的能力使他来到了这里。
老板娘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却明显的让荒退缩了几分。
对人类怀着这样长久敌意的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不掺杂任何虚假的笑容是什么样子的。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老板娘的笑意更深,纯净的灵魂一览无余。
"......一些酒菜便可。"
"明白了,请您稍等。"
至少这并不是一个让他所讨厌的地方。
落座后,在环顾四周时,他几乎能感知到打扮干练的少女在客人间来回穿梭忙活的模样。
可严峻的神情刚刚放松几秒,便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几乎无法忍受的撕裂痛楚。
即使那样痛苦,荒却只是稍稍握紧双拳,呼吸急促了几分,并没有表现出来。
客人嘈杂的声音围绕在身旁,他觉得脑海响起一阵嗡鸣。
......月姬?
——
乌鸦在天空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鸣。
血液累累渗进泥土,染成狰狞的红褐色。
好冷。
也许是因为是魔法道具的缘故,那身红裙并没有沾染上任何泥泞。
小辉夜揉了揉眼睛,左手抹了抹完好无损的胸口,然后挥挥手赶跑跃跃欲试的想往她身上扑的乌鸦。
鼻腔弥漫着火药味,血腥味,甚至肉体腐坏的气息。
她缓缓站起身,看到了自己周围,全是人类的身体。
或者胸口插着箭簇,或者被刀砍断了头颅,亦或者被弹药炸成七零八落的样子。
她垂下眼看着离自己不过半步路的尸体,对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在愤恨着上天的不公。
小辉夜回想起了,那位冥界的鬼使和游僧告诉过她的,同样的话。
——身逢乱世。
天知道为何她面对战场时能拥有非比寻常的冷静。
稍稍观察一番周围武士的打扮,然后迅速为自己切换了一套相似衣服。
怎么说呢......很像是平安京的风格?
"欸......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活着的人啊?"
小辉夜警惕的回过头——是一位头发卷曲的红瞳少年。
比起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她,少年看起来却异常狼狈。
在她回过头时,对方眼里转瞬即逝一丝惊艳。
"你......是女的?"
乱世中的女性或是被天人掳走,或是家门紧闭躲藏起来,抱着孩子日复一日的祈祷着末日快点过去。
这样张扬的出现在战场的少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更别提她的打扮,这种时期没人会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去当天人的靶子。
小辉夜礼貌性的对已经呆掉的少年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跨过尸横遍野,向着远离他的方向走去。
"喂,等等!"
虽然很麻烦,却还是没办法对这个明显处在状况外的女孩坐视不管。
"往前走就是一群大灰狼,专门抓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吃哦。"
这理由也太老套了,小辉夜侧过脸看着试图循循善诱的死鱼眼少年,噗了一声。
"......你是在嘲笑阿银我对吗?你是在嘲笑阿银我对吧。"
自称阿银的少年跺脚道:"算了,随便你去哪里好了,被天人抓去吃了也不关我事!"
方才离的过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的面庞。
等到女孩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时,少年却又开始后悔他所说过的话了。
——不属于世间的,毫无瑕疵的美丽。
面对这张面孔时,无论多大的火气也会被压制住。
"那,这位小哥,请你告诉我,应该去哪里比较安全?"
她的语调温和,像极了天空最软最轻的云。
果然,话音未落,红透着脸的少年已经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她。
实际年龄已经远远大于眼前这个少年,而且小辉夜在调戏小孩子时,总会在内心莫名有些愉悦感。
——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道路漫长,小辉夜全程一言不发,最终还是银时打破了这沉默。
看着少年疑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上空。
"——你是天人?"
银时的语调瞬间就变了,在念到天人二字时,丝毫不掩饰其厌恶之情。
"不。"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战争也许与"天人"有关,摇了摇头。
"我来自月亮。"
"骗人,月亮上才没有天人,那家伙说上面一片死寂,只有沙子石头,连水也没有。"
"是这样吗?"
可是月亮上明明铺满着亮晶晶的宝石,星星的碎屑,被云雾缭绕着,还有一座完全用玉做成的,壮丽秀美的寒冷宫殿。
月之国度并不是一片死寂,而是潜藏着无限温和的生机,无法被世人察觉。
少年看了看她不带一丝痕迹的笑靥,撇过头去。
"不过我见过的天人......比你长的难看多了。"
猪头狗头咸蛋超人头,长什么样的都有。
"谢谢。"
权当这是夸奖的意思吧。
道路的尽头,一座小小的村庄近在咫尺。
"笔直向前走就是那个松阳的私塾了。"银时哼了一声:"那家伙好心肠,喜欢收养孤儿,你在那里会过的很安全的。"
"......你不一起去吗?"小辉夜看他的样子,明显是认识那位吉田松阳。
"才不要!"
"为什么?"
"我就翘了几次课他就罚我砍柴打水......"
哦呀,说漏嘴了呢。
看着小辉夜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银时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刀抱的更紧:"还是当游行侠自由一点,我才不想继续留在那里上课......"
"阿银。"
小辉夜止住了他的碎碎念,示意他看身后。
"来不及了喔。"
"哈?"
表情温和的长发男子缓步走到少年身后,然后很轻很轻的将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大妹子——阿银我头上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欸是鸟屎吗?会有这么重的鸟屎吗?你快点帮阿银弄掉!"
"不。"也没计较银时对自己奇怪的称呼,小辉夜与那位抬手对她比嘘声的眯眯眼男子对视一眼:"我想应该是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一滴雨水落在了你的头上。"
确认过眼神,对面也是位切开全黑。
"银时。"
男子的声音也是极轻极温和的。
"大妹子!那现在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听着那么耳熟啊!"
小辉夜看着初见时有些小帅的少年此时瑟瑟发抖,崩成了简笔画,叹了口气。
"这是风暴降临之前的雷鸣声。"
"你离开了三天,老师很担心呢。"
几乎是与她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小辉夜眼睁睁的看着那位看起来文雅瘦弱的先生,掐着银时的脑袋就将他轻轻松松的提溜了起来。
果然,人不可貌相。
"来吧,现在去把你落下的工作补上,我会让晋助和小太郎监督你的。"
"疼疼疼疼——不要他们的监督,阿银我保证自己可以认认真真的完成!"
围观了一出西洋景,小辉夜看着很开心,几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长发男子回过头看着她,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至少那副表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没有一点点的恶意可言。
小辉夜便忽略掉拼命挣扎的银时,乖乖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我是吉田松阳。"
男子的面容白皙,五官清秀,如同山间和煦的微风,不会带来任何不适的感觉,倒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
这时候,应该用自我介绍去回应才对吧。
"你好,松阳先生。"
礼貌性的低头行礼,抬起头时,少女的笑容更加明媚。
"我的名字......是月姬。"
——
"这个星球......也许正面临着毁灭。"
"欸,是这样的吗?"
"政府与国家都在逐渐腐朽,为天人所操控,唯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方法,那便只有攘夷——"
"桂。"
松阳老师拿着书本,笑盈盈的看了一眼努力向新同学传教的桂:"不要聊与课堂无关的事情喔。"
这一眼颇有几分天朝教师的风范,前脚还讲的眉飞色舞的少年立马就消了声。
大概过了几分钟,确认老师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才悄悄咪咪的放轻声音继续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来加入我的大业,这位新同学......"
"听上去非常棒的思想呢,不过请容我考虑一下。"
小辉夜礼貌性的回以微笑,心想这位少年如若去做传/销的话一定可以套路到很多人。
在众人面前稍作介绍后,她便被安排到了桂右边的位置上。
她为自己的介绍是,父母遇难,身在逃荒路上的孤女。
这可和一开始的设定完全不一样,银时正提着两个灌满水的木桶在外罚站,听了全过程,死鱼眼都快瞪成欧式大双了。
【骗人,那家伙刚刚还说她是月亮的天人来着!】
即使她的打扮多么与大家格格不入,自我介绍多么漏洞百出,松阳也没有拆穿她,并且友善的提醒大家要对新同学多多照顾。
照顾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