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笑,俊朗不凡的脸上带着淡淡讥诮,说出的话毫不留情,“这算是欲擒故纵?”
浓稠的夜色飘着淡淡寒意,唐诗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了的倦意,只觉心中一凉,是啊,他身在京中第一高门,王公贵族,什么女人的招数没有见过?
唐诗看见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失望之色,自嘲一笑,“至少我已经知道税银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了!”
他眼眸中一道精光蓦然闪过,随即收敛了笑意,“说!”
夜里,一点微弱灯光,只有唐诗的声音清越如歌,“县尉阮名扬和我说过,他唯一觉得蹊跷的是,官船沉没的附近忽然多了大量泥沙,那个地方水流湍急,河水浑浊,并没有多少人留意到这一点,所以在卷宗中也只是一笔带过,可我翻阅了所有卷宗,发现这个才是税银失踪的关键所在!”
窗外月光如水泻下,夏侯砚俊眸一抬,优雅坐下,带着特有的孤傲和沉毅,“怎么说?”
唐诗淡淡微笑,“少将军一定听说过怀丙和尚打捞铁牛的故事吧?”
相传,宋朝时期,黄河上有一座浮桥,在浮桥两边的河岸上,各有四头大铁牛,把每根铁链的一头紧紧地拴在铁牛的身上,这样,浮桥既牢固,又稳当。
有一年夏天,河水暴涨,把浮桥冲断了,连岸上的大铁牛,也被拖到水底下去了,这么一来,浮桥两边的人们,有事过不了河,很不方便,纷纷要求官府快一点把浮桥修好。
可要修好这座浮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拿拴浮桥的铁牛来说,一头铁牛有几千斤重,一下子怎么能铸造得出来?于是决定把原来的铁牛从水底下捞上来。
可是黄河水那么深,又那么急,铁牛那么重,怎么打捞呢?
后来有一个叫怀丙的和尚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叫人划来两只装满了泥沙的大船,停在铁牛沉没的附近,用一条长长的铁链,一头绑在船上,另一头叫人潜到水下绑在铁牛上面。
最后,把船上的泥沙用铁锹扔进河里,大船上本来装满泥沙,吃水很深,现在泥沙扔完了,船空了,就浮了起来,慢慢地把大铁牛拉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舅舅和娘在天之灵保佑,冥冥之中的指引,唐诗一觉醒来,书页正好翻到这个古老的典故上面,唐诗眼前一亮,蓦然明白为什么沉船处会突然多了大量泥沙,为什么税银会躲过官兵的重重搜查,是因为根本没人会想到税银不是装在船上运走的,而是在水下拖走的!
夏侯砚自然非泛泛之辈,目光飘过唐诗身旁的一大叠卷宗,清冷的眸光终于柔和下来,白衣翩翩,笑意淡淡,“我更关心的是军饷去哪儿了?”大多时候,生活并不会按照一个人最初的设定往前走,换了以前,唐诗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一介深闺少女,会在寂静深夜,与一个算不上陌生也算不上熟悉的年轻男子这样近距离相处,一切恍惚得不太真实!
在他隐约晦暗的注视中,唐诗静静开口,“有这样能力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首先必须要有庞大的人力,还有劫掠军饷这样株连九族的罪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所以还必须有属于自己的船队,才能保证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夏侯砚星眸明亮如静海光波,嘴角微扬,示意唐诗说下去!
唐诗的神思愈发清晰,“用来装载一百五十万两的大铁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异常沉重,能在短时间内拖离出事地点,至少需要七八艘大船的力量,好在潮阳是个小地方,具备这种实力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最好本身就在做贩卖沙石的生意,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不引人注意!”
“潮阳县志里记载的符合这些条件的一共只有三户人家,一家是刘府,一家是张府,还有一家是李府!”
这个刘府,唐诗并不陌生,是潮阳首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是父亲一直想攀亲的对象之一,极力想把唐涵许配给刘府三少爷,可刘府未必看得上父亲这样一个小小县丞,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不过我觉得这个李府可以排除,一是因为他家的船队规模最小,二是卷宗里面记载,官船出事之后,只有刘府和张府的船队还在继续采运沙石,并没有李府的船队!”
夏侯砚的声音淡若微尘,瞬间了然,“那就是剩下的刘府和张府最为可疑了?”
唐诗颔首,“对,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夏侯砚唇角微扬,带着少将军特有的自信与桀骜,“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唐诗摇摇头,眼眸流光溢彩,“那倒未必!”
夏侯砚看着眼前白衣秀颜的少女,目光深远,“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