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不算机灵,她也听不明白林炎冉话里的意思,她其实就是负责来回跑退递话的传话筒而已。
于是,她传递樊芙的意思且问道:“表小姐也知道来你这儿没什么用,可她担心去樊姨娘那边也是无功而返,上次大小姐跟表小姐说的一番话,她觉着很有道理,所谓求人不若求己,眼下这么难得的机会,表小姐的意思是:还请大小姐帮着试试看,去老夫人面前说一说,只要能进宫见识一番,其它的事情就跟大小姐无关,表小姐自己会想法子。”
林炎冉淡淡一笑,招手让香桃过来,跟香桃附耳说了句悄悄话,香桃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拉着还在傻愣着的香草走出房去。
琴姨放下手中活计,看着林炎冉一副没事的人一般,不由开口叮嘱道:“这宫里可不比家里,断不能随便行事,可得千万要小心些。”
“说起来,琴姨曾经陪着母亲进宫面过圣,那皇上长啥样?能跟我说说不?”林炎冉嬉笑着问道。
琴姨掩嘴一笑,“就你调皮,别人可都盯着皇子皇孙,你怎么开口就问皇上,再说,你这次进宫去太后寿宴,都是坐在女眷区,恐怕见不到皇上的面,就算见着,依着身份估计也是远远瞧一眼。”
“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提前问问,皇上见不着,那太后呢?琴姨见过太后吗?”
其实,林炎冉上一世已经见过皇帝和皇后,只有这位深居简出却极有威严的太后却不曾见过,此番她特别下懿旨召见,恐怕事情不若表面那般简单。
若说上次对三皇子出言不逊,他气恼之下也应该是去求皇后下旨召见,而不是太后,这其中有什么因由?
她暗自思量的时候,琴姨边描花样便说道:“其实我也只陪着你母亲进宫去过两次,皇上年轻的时候算是个俊小伙子吧,皇后端庄,太后倒是有幸见过一次,是个非常慈善和气的人。”
“哦……就这样?!”林炎冉一笑,看琴姨循着记忆遮遮掩掩的叙说,有些失望。
“不然还能怎样?”琴姨抿唇,道:“入宫面圣那是多么庄重严肃的事情,哪由得你东看西瞧的,稍有举止不当的,又或者冲撞了宫里的贵人,那是要杀头的……”
“所以,其实琴姨也没有真正看到他们长啥样,对吧。”林炎冉抢白道。
琴姨点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道:“皇上年轻的时候曾率兵打过仗,在边境受伤走失,被小姐所救,那时候我帮衬着负责照料,当时觉得,他除了比别人长得俊一些外,也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是后来才知道他身份是皇子,再后来成了皇上。”
林炎冉点点头,嬉笑着问道:“真有那么俊?比之父亲如何?娘当时有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话本子里经常写道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若以身相许嘛……”
琴姨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骂道:“知不知羞!知不知羞!”
这时陈麽麽撞开房门,“哎呦”一声一个翘楚跌在地上,手里捧着的喜鹊登枝金丝楠木托盘也打翻在地,里面是两套不同颜色的衣衫,衣衫上面是两套配好的珠钗耳环首饰,均洒在地板上。
林炎冉目光凌厉朝她望过去,吓得陈麽麽慌忙止住哀嚎,跪在地上求饶道:“大,大小姐恕罪啊……老奴,老奴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在背后推我一把……”
香芹抬脚走进来,阴阳怪气的刺道:“大小姐,奴婢远远的瞧见有人贴着门板鬼鬼祟祟的,以为是入了贼,没想到贼没捉到,倒是撞翻了陈麽麽。”
陈麽麽平素管教下面小丫鬟的时候,没少给香芹香篱香桃三个人下绊子,还明里暗里示意她们都是二夫人派过来伺候大小姐的,得向着二夫人才是正经,要是不听话,以后还有好果子吃!
陈麽麽不愧是府上的老人,瞧一眼屋里的情形,立即镇定大声道:“小丫头瞎说什么呢!我这是奉二夫人命令,领了小姐明天进宫穿的衣裳,正打算送进来给小姐过目,却被你撞翻了,还不赶紧帮着收拾起来。”
陈麽麽边说,边着手去将掉在地上的衣服往托盘里捡。
香芹不为所惑,尖刻道:“呦,我从那边走过来也约么有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不见麽麽禀报,将衣服送进房里呢。”
“你——!”陈麽麽低头,一双吊梢眼滴溜溜的转悠,口中狡辩道:“那是,那是……我瞧着屋里有人说话便……便在门口等,等着罢了……”
林炎冉皱眉盯着陈麽麽,这老家伙自从进了畅冉园倒是日日尽忠职守,将她听见看见的全都汇报给樊氏,只是平日里说的话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她便懒得理她,没想到她越来越放肆起来。
“来人,将陈麽麽拉下去,鞭笞二十。”林炎冉沉着脸,冷面寒霜吩咐。
陈麽麽惊恐尖叫:“大,大小姐饶命啊,老奴是……”
没等陈麽麽嚷嚷完,屋里来了两个粗使婆子将人连拉带拖的拉去院子里行刑。
香芹和守在门口的香篱此时进门,打算将衣服收拾好,正要碰上衣衫,被林炎冉喝止。
林炎冉眯起眼睛盯着里头那件赤橙色缠枝勾金菊金丝的衣衫,缓缓吩咐道:“香篱你去厨房拿些蜜糖和面粉来,香芹,你守着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快去!”
两个丫鬟得令出门。
琴姨这会儿瞧出不对劲,问道:“可有不妥?我刚才还想问,怎么二夫人说的衣裳到现在还没来,这会儿命人送过来的却是这样两件颜色鲜亮的衣衫,府上尚在大孝,这样穿去皇宫似乎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
林炎冉暗自冷笑,上一世她为了在殷少融和帝后面前博得好印象,穿着鲜亮的衣衫去到皇宫赴宴,结果皇后召见的时候她浑身发痒,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后整个背部连着脖子上全都起了红疹子。
皇后见她站着没规没矩,不停晃动不说,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一副不堪忍耐的样子,是以皇后十分不喜欢她,明着斥责她不懂规矩,没个分寸,再之后一直看她不顺眼。
反倒是林炎姝,从始至终都表现出娴静柔美,皇上皇后问话也是略微羞涩的大方回话,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博得美名。
后来她回府之后,气恼的将衣服剪破,丢弃在门外,还是清洗衣衫的粗使丫头捡了去,原打算洗干净缝缝补补还能凑合着穿,结果发现洗衣服的盆子里飘着一层褐黑色小虫,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报给她知道。
她记得,当时她恼怒着跑去樊姨娘屋子里质问,樊氏一脸镇定的看着她,笑说是她自己喜欢擦桂花香膏,那种甜腻的香气很容易就引来蚂蚁,是她不懂事莽撞不注意闹了笑话还跑过来胡乱怪罪人。
之后,樊氏又表现得十分着急,她在帝后面前出糗,帝后会不会恼怒,事后若是责罚将军府怎么办,樊氏一着急就跑去老夫人面前说,结果老夫人恨声骂她是个丧门星,尽给将军府找麻烦丢脸子!
林炎冉想起前世种种,周身瞬间涌起一股寒霜戾气,双手握拳指节泛白,琴姨瞧着她神色冷酷又倔犟忍着,以为她是因为衣服的事情气恼,不由十分心疼的上前揽着她肩膀,轻声安慰。
不多久,香篱拿着东西进门,林炎冉将厅内圆桌上的茶几挪开,在桌面铺上一层洁白的面粉,然后用一个竹夹子将两件衣服拎起,用剪刀从衣领至后背剪开一片碎布,再将蜂蜜抹了上去,不多久就看到里面缓缓爬出一些小虫子,衣服瘫在桌面上,小虫子闻着蜂蜜的甜味均从衣服里跑出来,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琴姨刚刚看到林炎冉要将衣服剪破,还惊呼着要她住手,此时却只看得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香篱吓出一身冷汗,口中又是怀疑又是愤慨道:“这……这是……什么呀?”
“黑蚂蚁。”林炎冉想也不想就说。
香篱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怒道:“太过分了!这是二夫人弄得?她这是要害小姐呀!也不怕遭报应!”
“她要是怕,就不会做了呀。”林炎冉笑道:“这些小东西不至于害人性命,不过是让我明天再夜宴上出丑罢了。”
“那也是个黑心肠的!”琴姨也气得不行,半响才找回自己嘴巴,脱口骂道,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香篱诡异的瞧一眼大小姐,话说她是怎么知道这衣服有问题,还知道是里面有虫子的?!
琴姨拿起衣衫,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又像是做出决定般决绝说道:“二夫人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她理论去!”
“别慌别着急……”林炎冉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笑道:“这样吧,香篱你把衣服重新整理好,若无其事的将它们放好,定要叮嘱香枝她们几个仔细看着,这可是明天大小姐进宫要穿的!”
香篱点头,应声出来房间。
这时,香芹也知道情况,进门时脸上表情都带着气怒,十分不快。门口也传来婆子禀告,说陈麽麽刑罚完毕,晕过去了,等着林炎冉发落。
林炎冉跟琴姨一起出得房门,看着院子中央昏死过去的陈麽麽淡声道:“送回房里歇着吧,今日她的活计就交由香芋代劳,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做好份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