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一静默片刻，说道：“我不想他魂飞魄散。”
老人的经历足以让她伤感同情，如果再让她亲手让老人魂魄魂飞湮灭，她做不出这种狠心血腥的事情，毕竟老人只是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儿女，是一位慈祥伟大的父亲。
一叹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那就让阴车带他回阴界去吧。”
他注意到席一面露惊讶之色，又继续说道：“刚才我已经把他身上所有的怨气都除去了，一个刚生出怨气的小鬼而已，很简单就能处理。”
阴界是按照当鬼的资历来算辈分的，不是年龄，所以虽然老人的年龄大，但在一叹眼里，就是只小鬼。
一叹虽然没有提及他究竟死于多少年，又究竟有多少年的鬼龄，但席一早就习惯了他把一切鬼当成小鬼来看待了。
“谢谢你们。”，地上老人虚弱发声，抬眸，看了眼席一。
席一只简单与他对视了眼，目光随即落在一叹身上，只见一叹从身上拿出个小瓶，她曾见过那个小瓶，他收婴灵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小瓶。
一叹长臂一挥，地上黑光闪过，吸入小瓶内，转眼间，地上的老人不见了，小瓶内多出一团黑气。
他晃了晃，唇角勾起，道：“等着午夜阴车来了，就把他送走。阴界也不是个不讲情的地方，他身上的怨气都被我抹去了，转世，能投个好胎，也不至于跟今世一样。”
席一看着一叹，觉得他跟往常有些不同，“一叹，你说，鬼，到底有没有感情？”
一叹愣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席一转眸，看向他手里装着黑气的小瓶，眸光黯淡，“如果没有感情的话，那他为什么来找我帮忙？为什么还牵挂着他阳世的亲人？如果没有感情，那他为什么会生出怨气，甚至差点伤人性命。可鬼是没有感情的，不是吗？”
“一一。”，他喊了她一声，声音与平时不同。
席一恍惚的抬起头，应了声。“啊？”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没有感情。我曾说过，鬼分很多种，你所遇到的，都是些恶灵，那些鬼没有感情，只有贪婪的杀戮。
可有一些鬼，他们有感情，那种感情跟你们人的不同，单一、纯粹、执着。
因为生前心里一直牵挂着，直到死后也不能放下，只是较于生前，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但正因为印象深刻，刻在了灵魂里，所以才不能忘记，才放不下。
这就是鬼的感情，不丰富，不多彩，可是执着的要命，要忘，都忘记不了。”
“那你也有忘记不了的事吗？”，席一脱口而出，因为看着这样的一叹，实在让她无法不联想到这些。
夕阳照进小巷，他弓着身，低头看着她，昏黄的斜光照亮他的后背，散在额前的碎发闪着黄色星光，一双银灰色眸子平静又微涩，望着她的琥珀眸子。
“一一。”，他发声，声音干涩，又低，“可以摘下瞳戒吗？”
这是第一次，一叹请求她做什么，也是第一次，他主动要求她摘下瞳戒。
他的声音带着极致魅惑，爬进她耳朵，望着那双银灰色眸子，她竟不忍心拒绝，大脑还在浑浑噩噩的呆滞中的时候，手已抬起，将瞳戒摘了下来。
她扬着头，目光看着停在她小脸上方清隽孑逸的面庞，斜阳下他的脸有些看不清，恍惚间，那张脸突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