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荔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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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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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十七年,整个锦都洋溢着一种难得的喜悦。

太子即将大婚,这堪称是一场盛典。

相较于无关人士内心看热闹带来的单纯激动,与此有关的人则是一种五味陈杂的心绪。

心中的复杂以萧家嫡长女萧雨孟为最。那时她刚刚十五岁,行了笄礼,受封为太子妃。

太子妃,太子的正妻,未来的皇后。

这是个光宗耀祖的事,能让她总被姜、赵两家压着一头的萧家扬眉吐气,一跃与那两家并称为大燕的三大氏族。就此事来说,她觉得她一贯迂腐的父亲还是有些远见的,在她尚不知事的时候就和陛下一起为她跟皇三子贺兰宏晅敲定了这门亲事,后来……他成了太子。

皇族、尤其是太子大婚,随嫁媵妾总是少不了的,族中和皇家一起精挑细选,选了一共五人:肃悦大长公主的女儿楚氏晗、姜家嫡长女姜氏雁岚、赵家嫡长女赵氏庄聆、方家嫡长女方氏如沁,还有她的庶妹萧雨盈。

可以说,这五人里头除了方如沁和萧雨盈外,其余三人论起家世还是能压她一头的。

可如今……她是妻,她们是妾。甚至包括大长公主的女儿。

十五岁的萧雨孟心中是忐忑的,她自幼就见惯了府中的妾室相争,若不是母亲够会做事,恐怕早就正室地位不保。

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太子定了婚,早就有这份忐忑,却从来没想过退婚。

因为她曾在冬至进宫参宴时见过太子一面,她当时就觉得……这辈子,她都不会嫁给别人了。

她要做他的妻子,做一个贤惠的妻子。然后有朝一日成为他的皇后,和他一起并肩而立、睥睨天下。

宫宴时的那一面,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宫宴已经持续了很久,在座不少宾客都有些微醺,大殿里充满了酒气。她不喜欢这样的喧闹,就带着侍女蓝菊避了出去,缓一缓心神,躲个清净。

出了辉晟殿、步下长阶,她在殿前的广场上见到了那个身影。背对着他,颀长的身材在如霜的月色下映出一个好看的背影。那是她第一次看一个背影看得痴了。

只觉得蓝菊在背后不住地戳她,好半天了她才回过神,转过头去,蓝菊哭丧着脸委屈道:“小姐……您踩到奴婢的脚了。”

她歉然讪笑着移开脚,问蓝菊:“那是谁?”

蓝菊仔细瞧了一瞧:“那是……您的夫君。”

太子殿下?

她忽然一阵欣喜,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见个礼。踌躇了一会儿,直到他转过头来,弄得她陡然一滞。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自己的心思好像被他看破了似的,面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经过她的身侧,在她身边驻足了一瞬,好奇地看了看她,然后说:“冬日天寒,小姐尽快回殿为宜。”

这是句关心的话,却是她听过的最让她失望的一句话——他不认得她。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失望的,自己不也刚知道他是谁么?不管现在认不认识,日后总归是夫妻。

她心中一阵莫名的窃喜,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才在寒风中平复了心神,回到殿里。

如今他们终于要完婚了,她要成为他的正妻,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她坐在房里,一阵又一阵的喜悦。

“长姐,迎亲的队伍来了。”萧雨盈在她身后淡淡道,她又对着镜子打量一番,移步出门。

那不愧是让整个锦都注目的一场婚礼,萧雨孟大概是这些年来最风光的新妇子。那天她一袭红黑的嫁衣,与他相对而坐,依次吃过各道牢食,又喝了合卺酒。

微苦的酒从青瓜里流到她口中,却让她觉得那是世上最甜的东西。喝一半,与他交换,再喝一半。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手时,只那么一瞬,她的脸就红透了,死死低着头喝下另一半。

他们从此是夫妻了。

那天满座宾朋自是少不得劝酒,他却依旧没有喝太多,到屋里见她的时候尚是清醒的,坐在她身边端详她许久,直看得她的一颗心都乱了起来他才开口,轻轻一笑,说:“你很紧张?”

“……没有。”她慌乱的摇头,换来的是他又一声笑。

宽衣解带,芙蓉帐暖。她只觉得那整个晚上她都怕极了,又喜欢极了。直到他睡过去,她都依旧睡不着,仔仔细细地望着面前这张脸,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他叫醒了睡梦中的她,她揉着眼睛看着他,他已穿戴整齐,微笑着伸手向她:“起来,进宫给母后和母妃问安去。”

她如梦似幻地将手递到他手里,被他一把拉起来,一个吻落在她额上:“快起来,晚了时辰母后要怪你。”

更衣盥洗,他始终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弄得她有些恼:“殿下怎地不早些叫臣妾起床?”

他理所当然道:“现在也不晚啊。”

她从镜子里瞪他:“殿下什么时候起的?”

原来是说这个,她想一个时间和他起床?贺兰宏晅一笑:“为夫亥时三刻起来读书,夫人你……。”

她那会儿睡得正沉。

宫里妻妾分明,虽都是同一日嫁进去的,能在成婚次日入宫同他一起拜见皇后和舒韶夫人的却只有她。

皇后和舒韶夫人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虽没能让自家侄女坐到这个位子上,但她们也瞧得出,这位太子妃是贤惠的,日后会是个好皇后。

回府,她要接受妾室敬茶。这是近两日来唯一一件让她不那么开心的事,这件事那么明确地提示她,这府里还有别的女人,同样是他的女人。可她接受得又那么快、那么坦然,她告诉自己,不仅有她们,日后他还会继承皇位,会有三年一度的采选,会有很多嫔妃。

但是母仪天下、与他并肩而立的,只有她。

随嫁媵妾中,有她的庶妹萧雨盈。她也清楚,雨盈要跟她争——从家中决定让她们一起入太子府的时候,雨盈就带着鲜明的敌意告诉她:长姐,这次我不会输给你。

其实也无怪雨盈要争,这么多年,她们一嫡一庶,她一直压着雨盈一头。

雨盈说:“长姐可以永远是萧家的嫡女,却未必有本事一直是太子殿下的嫡妻。”

萧雨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她知道,她不仅永远是萧家的嫡女,也一直会是太子的嫡妻。她不会犯下大错让他休了自己,家中也不会允许雨盈压过自己。

所以她想,雨盈要争宠就争吧,自己正妻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贤良淑德、宽待妾室,才是她这个嫡妻该做的,就如同她的母亲一样。

雨盈很快就向雨孟证明了她确实在争,这于她而言也确实不是难事,很快她就成了太子府里最受宠的一个。也难怪,她生得美,比之旁的五人多了三分妖娆,性子虽不及雨孟温婉,却多了些爽利。

最重要的……她更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

太子也是人,有女子投怀送报有几人扛得住?还是个美女,还是自己府里的妾。

雨孟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因为她已那么清楚,这个男人是大燕日后的帝王,他身边不仅会有自己的五个随嫁媵妾,还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三年一度的采择家人子是免不了的,他身边总会有那些貌美如花的宫眷。

可是……当庶妹如此不做掩饰地在她面前彰显自己受宠的时候,她发现,她会难受。

太子妃也是人。

其实太子没有亏待她,也没有亏待其他任何一个人。只是和她们比起来,萧雨盈太耀眼了。

雨盈在给她好看,她也知道雨盈在有意给自己添堵。她们是姐妹,雨盈就在府中下人面前格外显得与她亲厚,太子给了她什么东西,她一定要拿来与长姐“分享”。

雨孟不是听不出她言辞中的讥讽与挑衅,但她是正妻,是大燕太子的正妃,她必须贤惠。

可以说她做得很好,无论雨盈怎样的争宠,太子到底还是对她赞许有加。

新年前总是忙碌的,她要打点着府里,又要时不时与太子一起应付来道贺的人,宫里还时有召见。

她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疲惫之下身子却到底承受不住,离除夕还有三四天的时候,她一病不起。

“殿下已成婚,进宫参宴身边不带人总不合规矩……臣妾这病看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殿下带雨盈去吧,让她代臣妾向母后和母妃谢个罪。”

她这样对他说,说得那么大度,按捺住了每一份私心。她做不了的事情,只有让雨盈来做,无论她们间有怎样的不合,到底同出一族。

家族利益总要盖过姐妹恩怨。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却一笑道:“是,自己去参宴不合规矩,带妾室亦不合规矩。你好好养病就是,母后和母妃不会因此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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