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殿里这样抓人很有些意思,明明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要等什么,偏偏还要假作没事等他出现。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可以说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亦可以说是他在明我们在暗。
云溪、林晋他们本就都是机灵的人,想下这个手并不容易,却仍是让他得逞了一次。这第二次……断断不会了。
阿眉这几天总缠着我要一起睡,晚上又闹着要听故事,哄着她睡着时已很晚了,我又是久久失眠,直到凌晨才入睡。
“啪”地瓷器打碎一声脆响,猛然惊坐起身,阿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娘……。”
我拍了一拍她:“没事没事……阿眉接着睡。”
哄着她再度睡沉了,我才下了榻,淡看了眼被林晋和另一个宦官按住的那宫女,低道:“帝姬还睡着,带侧殿去。”
这实在伤神,本就没怎么睡,一会儿还要去长秋宫问安,他们偏生这会儿抓住她来审。云溪递上了薄荷油为我提神,我用指尖沾了轻揉着太阳穴端详着她,思索着道:“你叫玉禾是吧……本宫有那么点儿印象,说吧,谁让你下的药。”
她静默地跪着不说话,云溪忿然道:“娘娘不必问了,这玉禾和那秋才人是交好的,入宫之前俩人都是睿堇长公主府里的舞姬,秋才人就叫秋禾。”
我遂抬了抬眸,仍是问玉禾道:“是秋才人?”
她仍是跪着不开口。我浅一笑,站起身在她旁边踱着步子,缓缓道:“不说是吧?你以为这就护得了她么?莫说从前的宫正和本宫是怎样的关系,如今的宫正,那也是本宫当年在御前一手提拔起来的,本宫若送你去宫正司……如何呢?”我在她面前停了脚步,靛蓝的裙摆刚好撒在她手背上,笑吟吟又道,“至于秋才人那个不受宠的,静妃随意就罚了她,你说本宫若是告诉陛下她支使人在本宫的药膏里动手脚,陛下会怎么处置?”
“不是秋才人……。”玉禾浑身一悚,声音战栗不已地道,“不是秋才人……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己要害你……。”
“你要害我?”我忍不住森然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心属陛下吧?”
“就是我要害你……不关秋才人的事。”玉禾狠狠盯着我道,“无凭无据你不能怀疑旁的嫔妃。”
我冷视她须臾,疲乏之下无心跟她多费口舌,只淡淡道:“林晋,送她去宫正司。告诉宫正,务必让她招出来。”
必须让她亲口说了认罪画押,然后将供词呈到宏晅那儿去才能一了百了。
斩草除根,这是我向来明白的道理,从前却总容易心软。如今再不能了,如今的危险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牵涉阿眉。
没有谁值得我搭上阿眉的安危去心软。
照常去长秋宫问安,整个长秋宫都死气沉沉的,嫔妃们静默地叩个头然后离开,如是碰上掌事宫女蓝菊出来便客套地问上两句皇后的病情,各自回宫。
世事总是巧得很,我回宫这么久都没怎么见过秋才人,偏生这日正要回宫是见到了。我并不识得她,只是她不日前刚被静妃罚完跪走路尚有些不稳,又因从前是舞姬而身姿格外曼妙些。
“秋才人。”我在步辇前停了脚步,扬音一唤。她茫然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被宫女搀扶着向我走来,颌首一福:“充容娘娘万福。”
我衔笑打量着她,悠悠说:“本宫回宫这么些日子,该算是头一次见才人娘子,若不是有宫女提醒着还认不出,娘子倒是识得本宫?”
“是。”她又低眉一福,温婉地回说,“娘娘身边的几个宫人是从前在御前的,臣妾见过,便知您是充容娘娘。”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徐徐笑着又道:“前几天才人娘子因着对皇后娘娘不敬而受了罚,如今晨省倒是规矩得很。知错便改,很好。”
“是,臣妾告退。”她说着再度福身,似是全然懒得与我多说话似的,我亦不再多开口,淡看着她离开。
云溪上前道:“娘娘跟她多费口舌干什么?您没得罪过她她都要来害您,还非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清高?”我挑眉一笑,“不见得吧,本宫倒觉得她是真的懒得应付,亦没有半点给本宫下过药的心虚。”
云溪不屑道:“宫里的人,有几个会让旁人瞧出心虚来的。”
“那又有几个长久失宠还会去害根本不相识之人的呢?”我反问她。宫里加害于人,左不过是为了争宠或者报仇。我与她自是无仇的,但若说争宠……她失宠有快两年了吧,任谁都能欺上一欺,怎的会突然想起来同我争宠?
睡得太少,连坐在步辇上都禁不住地打着瞌睡。回到明玉殿,梨娘正陪着阿眉在院子里玩,阿眉见我便跑了过来,伸着小手要我抱。我刚欲抱她,梨娘却拦了下来,径自将她抱起,向殿中递了个眼色,悄声道:“宫正司的人来了,娘娘先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