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辞将这三篇文章全都写好时, 日头已经过半了。
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揉了揉手腕,然后又用头在空中写了几个粪字, 来舒缓自己的颈椎压力。
守在号房外的兵丁疑惑地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学子,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不过, 监考的只负责监督有没有舞弊现象, 学子其余的动作一概不管。
刚才奋笔疾书埋头写的时候不觉得, 楚辞放下笔活动了一会之后, 就觉得腹中饥饿难忍,算一算还是大概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吃的东西,现在大概快十二点了吧。
但楚辞现在还不想煮东西吃, 煮东西时要将桌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又要弄很多的水出来, 万一把隔板打湿就不好了。
馒头是已经不能吃了,其他的又要煮, 目前能吃的, 只有篮子里的肉干了。他从篮子里拿出几片肉干, 一片一片放在嘴巴里咀嚼。
这肉干应该不是牛肉干,从味道上看,应该是猪肉或者什么的,嚼上去有些甜甜的味道, 还有芝麻的香气, 像是猪肉脯,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楚辞低着头边吃边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放松自己的脑神经。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放水了, 这位学子,把你的水壶拿出来。”
楚辞猛地抬头,嘴里还未嚼烂的肉干竟一下滑了进去,哽得他难受极了。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寇静急了,上前一步将手探进隔板帮他拍背,一边端起小茶杯塞到他的嘴边。
楚辞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方才将那口肉干咽了下去。因为用力过度,所以他的眼角有些绯红,看上去就像哭了一样。
“对不住了。”寇静有些自责,从他刚刚的角度只看见楚辞低着头,却不知道他是在吃东西。
“这位大人,小生无碍了。”寇静没有叫他辞弟,楚辞自然也不可能当场暴露他和寇静认识的事。
寇静将手放开,然后俯身一探,将楚辞放在木板上的茶壶拎起来,给他灌满了水。
楚辞笑着说了声谢谢,寇静点了点头。临走时在背后竖起两根手指,然后弯了弯。
楚辞知道,他的意思是,十一日早晨第一场结束后等他。
乡试乃是大事,朝廷对于乡试舞弊抓得特别严,所以需要很多人手监督。阳信府衙差和地方守军需要维护地方治安,可以抽调的人手不多。
于是巡抚大人便向驻西江省边防营元帅借调人手,帮忙监考。元帅不太乐意做这件事情,要知道大魏朝的文官和武官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的。
何况乡试事关重大,万一闹出什么事来,不是连累他手底下的兵吗?元帅大人正想回绝,他手底下的军师却说,如今不知还要在这西江省待上多久,实在是不宜和当地土皇帝过不去,不如就派那些新兵过去对付对付,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要紧,反正他们都还没有被编入军户。
元帅一想也是,就同意了。
寇静做为这次新兵训练营的总教官,自然是要带队接受任务的。所以,这也就是楚辞会在考场看见寇静的原因。
楚辞倒是不知道其中关节,但他却猜到了,这一路过来受到的照应应该是寇静打了招呼的缘故吧。
想了一会之后,楚辞晃晃脑袋,将这些事情抛出脑海。时间尚早,楚辞把写好的第一篇文章拿过来,四书题要求每道两百字以上,三百字以下。楚辞这一篇,看上去怎么样也应该有四五百字的样子。
怎么删减呢?楚辞首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本朝皇帝的名字和国号,以免犯了忌讳,其次,还要再回忆一下楚家先祖的名讳,看看有没有需要避讳的地方。
他可不想像诗鬼李贺一样,因为他的父亲名字里面有个晋字,导致他连进士的不能去考。幸好楚家的先祖有先见之明。
突然,楚辞又想起了方晋阳,希望他的后辈不要太遭人妒忌,不然的话,这也是一个把柄啊。
楚辞将文章里面犯了忌讳的字挑出来,能删掉的就删掉,不能删掉的就改用别的词,实在不行的,就用朝廷官方认可的别字代替。
找完这些字,再就是要把语序不通的或赘述的地方一一改正。
楚辞一边在心里默读,一边在草稿纸上修正,那用来当草稿的白纸,上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
这些符号只有楚辞自己能看得懂,因为他用的是现代的修改符,若是其他人来看,还会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符文之类。
楚辞成功地将字数控制在两百四五十字左右,修改好一篇后,他又拿起第二篇如法炮制。
用脑过度的楚辞,肚子里仍然有些空虚,但他不敢再多吃肉干了,生怕等会儿会想要领出恭牌。
这出恭牌指的是上大厕。乡试场内,不允许自由出入,若遇三急,号房内有瓦盆,但只许小便,不许大解。
如果实在内急,便要上报号房外的兵丁,他会将你的试卷拿走,然后给你出恭牌,让人带你去厕房如厕。
领了出恭牌的学子,交试卷时,会有人在上面盖一个黑泥印章,俗称“屎戳子”。盖了这章的试卷,基本上都是不采用的。
所以实在憋不住的学子,会在自己带来的篮子里或靴子里如厕。
楚辞是万万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所以他只能克制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