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歌咬牙切齿,他从未这样恨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看着扶梵容远去的蓝凤祭,撑着树起身,伸手向她,手指都在颤抖,眼中尽是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呢?
千寻城来的高手从那一玄一红两抹身影涌来,犹如潮水,空气被气劲带得颤动不已,辅兽叫声震天,庭院中的花木都被凌厉的光芒切断,一地惨象零落。
洛九歌什么也看不清,听不清。
他看着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唇角露出凄苦的笑。
师父,师父,你早就算出这么一天了,不是吗?
你孤心造诣三十年,洞悉推演和魂灵之术,为的,就是这一天。
那些人影纷纷在眼前魂飞魄散,竟是一滴血也不见,白袖翻飞,生死不过是那个人风淡云轻的举止间,他的眉眼是那样的温柔,仿佛一幅不会褪色的春日山水画。
才不过短短一分钟,杀进来的高手已经全军覆没。
庭院一片寂静,溯岚轻抿了一口茶,手掌一拍,茶水从杯盏和茶壶中飞出,散作无数滴,落在残败的花木上。
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那些被摧断的花木剩下的部分飞快延伸出新的枝条和花朵,十来秒钟之后,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来人。”
溯岚淡淡吩咐。
立即有两名黑衣人现出身形来,一左一右,叩住洛九歌的肩膀。
洛九歌没有反抗,身体冷寒如冰,眸色一派空洞。
蓝凤祭径直将梵容带到了孤影林,谷星子为他连筋结骨,又上了膏药,不出三日便会恢复如初。
“凤祭,师父有话要与你说。”
自从她来找师父后,师父似是一直心事重重,而她,又何尝不是?
地上爬满了藤蔓,石头上尽是苔藓,古意苍苍。
谷星子所经之处,那些作乱的野兽和林木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蓝凤祭道,“师父。”
到了一块较为开阔的地方,谷星子停下来。
“凤祭,你可是恨九歌?”
蓝凤祭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无辜的。”
谷星子叹了一声,“他何尝只是无辜?他还失去了一生中最看中的东西。”
从幻神殿离开之后,蓝凤祭心中犹如被一道隔阂所堵,直到现在也不曾消散。
她幽幽地望着虚空,“我会去救他。”
谷星子道,“你可知,我曾是溯岚的师父。”
蓝凤祭霍然抬首看他,有些不敢相信。
却见谷星子双目清澈,一如既往地慈祥,还是一颗赤子之心。
他继续道,“可是后来,我选择了九歌,与溯岚完全断绝了关系,在我眼中,九歌与溯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们也诚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蓝凤祭只觉得世事难料,凄然一笑,“师傅,徒儿需要一点时间。”
但,我会在完全消化之前,去救他。
谷星子还是叹,“九歌对感情,从来都比任何人都要纯粹,溯颜当初也暗打了你的主意,才有了今天的梵容。”
蓝凤祭不语。
脑海中还回放着那个人回头来的模样,与洛九歌一模一样的脸……
弄庭楼。
一个分室中,洛九歌倚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日暮苍城,嘴唇泛白,神色倦怠凄凉。
像一个人到了晚年。
他不知道这样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进食,总之白天夜晚,都没有阖过眼。
“看,你为了那个女人,变成什么样子了?”
温柔的声音含着轻嘲,传入耳中。
那个男人倚在大殿的软榻上,隔着房室,与他说话。
洛九歌没有任何回应,神色闪过一抹悲哀。
为什么,他是这个卑鄙无耻的人的影魂之躯?
“你会日渐消瘦,然后,死去!”
溯岚微不可妙地叹。
“如果你自愿选择折磨她,而不是受我操纵的命数主导,我会让你一生尊崇富贵。”
这是最关键的一句,也是他的真实意图。
洛九歌扫了一眼桌上的冷菜,慢慢起身来,到桌边坐下,拿起筷箸,开始吃饭。
他,要活着。
至少在此刻。
拇指上的戒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半个小时后,一阵杀意从殿楼外袭来。
他们,来了。
洛九歌放下碗筷,浑身上下有了力气,他走出分室,外栏处停了三个人,他的目光却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样的深情,不悔,一扫先前的哀凉,决绝,坚定。
他向她走来,蓝衣轻轻掀动,一头墨发尽数散下,神色上都是最纯粹的爱恋,“凤祭,你愿不愿,再抱抱我。”
蓝凤祭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详,心下一沉,一时忘记了他是溯岚的影魂之躯,安慰道,“不要怕,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