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艾挂断了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坐立难安起来。
还好她没有走,否则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时候恐怕都要再返回来。
“绵绵,妈妈恐怕要去见见外公,你在这等着,等谢卉叔叔回来跟他说……”
“我已经回来了。”
温艾正跟绵绵交代着,谢卉从外面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上也拿着刚挂断的电话,温艾跟绵绵说的那句话正好被他听个正着。
“谢卉。”温艾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激动不安,“你回来的正好,我爸刚才打电话来说安修廷又搜罗了证据,要把他重新送回监狱里去,你说安修廷他怎么,怎么这么……”
温艾说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安修廷做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很恨他,可是她心里却没有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安修廷怎么这么执着?
她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神经病,已经被他虐待习惯了吧……
温艾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我得去见见我爸。”
一个横身拦在温艾面前:“你说要留下,我答应你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温艾一愣,谢卉今天怎么也感觉怪怪的,这样的说话方式一点都不像他。
以前不管她要干什么,他都会支持,如果不支持就一定会很暴躁地上蹿下跳像孩子一样闹事。
根本不会这样讲条件讲道理。
而且最让人别扭的是,他听说安修廷和爸爸的事情之后,一点都没惊讶,也没多问什么。
温艾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谢卉,见他目光微有些闪烁,心中大概有了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不过现在却不是追究那些事情的时候。
安修廷要是真把爸爸弄进监狱,一切不就都晚了?
“我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保证不让别人认出我,而且保证不乱走,这样总行了吧?”温艾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一条巴宝莉格子的大围巾,吧自己围得只剩下两个眼睛。
在这样的天气里,这种装扮也并不奇怪,谢卉平时出门也是围巾帽子的搭配,只要自己不要故意张扬,想要不引起注意也不难。
温艾说着就要去拿手包,谢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我说不让你去呢?”
温艾被他问得一愣,脱口而出,“是你不让我去,还是安修廷不让我去?”
谢卉比温艾还愣,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接到的就是安修廷的电话。
听说安修廷给了温启涵三天时间,他差点没被安修廷气死。
心中马上就想到这边会出事,因为温启涵只要脑袋正常,肯定会找温艾恶人先告状啊,看看,这果不其然吧?
想到安修廷那个死硬的性格,连对温启涵这样的人都要讲一个道理,这样下去,他哪辈子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清楚。
温艾见谢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满脸心事的样子,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从谢卉在星图的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地帮着安修廷说话,那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了。
现在看来,这两人果然“早有勾结”。
谢卉虽然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可仍旧堵在门口不让温艾出去。
温艾瞪了他一眼,走回沙发前坐下,看着窗外的天空安安静静地发了会呆。
“安修廷连你都能说服,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爸爸他到底做过没有,只是我又很害怕,害怕看见我承受不了的结果。”
上一次古雅毁掉了证据,她心里是不喜欢的,可也是感谢的。
尤其是后来跟爸爸重聚,爸爸对她那样好,比小时候还好,让她一下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
“谢卉,这段时间,我真像活在梦里。”温艾眨眨眼,隐去眼中的情绪,半开玩笑一样说道,“要不是有个温柔在身边,这就是我能想象的最美的梦了。”
有漂亮得体的好工作,有好的同事和朋友,家人和睦生活富足,这是她好多年都不敢奢望的日子。
可能连做梦也不敢想得这么美。
但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呢?
就像这次,她因为项链上的一个字留下来一样,她对爸爸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是有点感觉的。
“谢卉,你说我在这里等着,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面对真相,我现在只是想亲口问问他,让他告诉我实情。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也省得我将来还要再怀疑会不会是安修廷做了手脚。”
她要自己去找答案,找到答案就自己面对。
要不然,总会怀抱着希望,不甘心,也不想承认。
谢卉看见蜷缩在椅子上的温艾,心里顿时一酸。
他以前总觉得温艾在有些事情上特别傻,现在看来她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太过珍惜,所以才会捧着一个满是裂痕的假象,希望可以在彻底粉碎之前将它粘合起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卉终于松口了,他现在要是拦着温艾,只怕温艾一辈子心里都不能踏实。
等安修廷真把温启涵送进去,温启涵要是再哭天喊地说冤枉,她也是做人儿女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摇摆。
温艾摇摇头,回过头对谢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用陪我了,你帮我照顾好绵绵就行,我想自己去,谢卉,谢谢你。”
“谢什么谢,”谢卉别扭地转开头,“你早点回来,电话随时开着。”
温艾点头,起身嘱咐了绵绵几句,让他要乖乖听话,然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转身出了门。
温艾一走,谢卉就拿起围巾,同样把自己裹了起来:“走,小家伙,快点跟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绵绵从床边跳下来,没有一点犹豫就拉上了谢卉的手:“跟着妈妈?”
“当然。”
他说服不了温艾,却也不敢低估温启涵那个人。
连温柔都逃不过他的暴力,这两年他在监狱里恐怕是积攒了一身的戾气,温艾要是问了什么不该问得激怒了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艾走出酒店,找了辆车子直奔自己家那个小区。
报门牌的时候,她却故意说错了一位。
车子停下,温艾下车上楼,没有坐电梯而是走了消防通道,站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刚好可以通过窗户,看见她家所在的位置。
周围安安静静的,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对面的窗户看起来很宁静,就像普通的一家人一样。
可谁又能知道,在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房子里,住着这么多各怀心事的人。
她站了十分钟,就见谢卉和绵绵探头探脑地从她家楼下走过,轻轻哼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暖了起来。
他们担心她,却又不好直接劝她,因为那样就等于在说爸爸是个很可怕的人,他们害怕她接受不了。
可是他们都忘了,她可是一个人挺过了温家巨变的日子,此时再惨,也惨不过那个时候。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没有看见她,似乎很是着急,她想了想,还是给谢卉发了个信息,说自己想去海边转转,还想去吃顿好的,还想去买身衣服,然后再回家找爸爸谈,让他不用等她吃饭。
谢卉低头看了手机,果然一脸怒气,隔了一阵见他打了个电话,终于领着绵绵走了。
温艾仍旧没动。
她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躲过谢卉,而是按照爸爸的想法,她现在应该还在美国。
就这样,一站就站了四个小时,终于,她看见对面屋子里的光线变了,虽然不知道是拉上了窗帘还是关上了灯,但一定是屋里的人有了动静。
压住心里的挣扎和难受,温艾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果现在又面镜子,她怀疑自己的表情一定就像安修廷似的,冷冷硬硬,一点也不好看。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很理解安修廷,要亲眼去看着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不冷硬一点又怎么行呢。
对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一身衣服她都没有见过,身高似乎也比她想象中更高一点。
如果不是她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就算是擦肩而过,她也未必就会认得出来。
温艾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她总希望事情简单而又单纯,但背后却总有让她无法理解的复杂。
温启涵总觉得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然后猛地回过头去。
一条安静的背街,带着初冬时节的萧索,地上飘落了几片已经干枯的落叶,只要有人踩上去,立刻就会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变成一地粉末。
没有任何的人影。
是自己太紧张了,太多疑了。
他今天穿了一双增高鞋垫,又穿了一些海绵在衣服里,冬衣本就宽大,这些海绵撑在里面,显得他整个人都高大魁梧了一圈。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带着一样东西,虽然一般绝对不可能又意外,但万一他的行踪被人怀疑,有人要来摸他的身上,这些海绵也可以保护那样东西不被摸到。
那可是他最后保命的东西,或者说那是他最后跟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武器。
目光又在身后扫了一圈,冷冷地哼了一声,压低帽子继续向前走去。
温艾被那凌厉的目光刺得心里一疼。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活动了一下因为站立太久而麻木的双腿,继续跟了上去。
温启涵一路都没有坐车,只是挑偏僻人少的小路走,淮城是他待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就算被关在里面四年,他对这些小路也还是熟悉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淮城一处正准备拆迁的老区。
老区里龙蛇混杂,房屋道路都年久失修,许多人早就搬出去住了,留在老区里的反而不是淮城的老人,而是一大批一大批的出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