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把自己低入尘埃了,她那么爱他,他对她那么好,她舍不下啊,所以,她愿意自欺欺人。
这样的她,真的不过是披着狐媚儿皮的郁婕罢了,独属于这个世界的银灵子的一部分神魂罢了,与别的银灵子的部分神魂绝然不同的存在。
她只是她。
可惜,她不明白。
明白的是一旁围观的“郁婕”,“郁婕”活得远远比这些沉迷爱欲的人清醒,所以,是她,而不是别人陪公孙先生走到最后。
眼下,无忌和尚只是走上前为狐媚儿拭去泪水,温和而无奈的笑着,一如她幼时同意她下山的神情,他道:“不用你像谁,你是你就好。”
她不明白,对于此世的跟随着她从洪荒世界来的公孙先生的部分神魂来说,从始至终,只有她引他动私情,万物在他眼中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有她,所以他不用她改。
如他所说,他的确深爱着她,然而,也如他所说,这世间的事并不公平,不是他们相爱就能在一起。
他在山水这边,她在山水那头,隔山与水相望。
山水终究不能平罢了。
所谓的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不过是凡人妄语,当不得真。
他以为她吃了忘情丹,纵使没有忘记他,也不会再有那么深情。
他想过她也许会说出“你是谁,我不认得你”的话来,却没想到她这般深情,他后悔了,他不该秉着再见她一面的私念让施夷光带她来,他应该放她入轮回的。
他想。
她想不到他在短短一瞬想了多少东西,只是略带欣喜的看着他,握住他的手,道:“师父,你?”
她还是爱叫他师父,就好似中间这些兜兜转转从不曾到来,她与他还是山顶院子里的和尚和他收养的狐妖女娃小徒弟。
他抚着她的发,他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众人所执不过虚妄,眨眼消散,你又何必执迷。”
她落下的泪水一串接着一串,如同落泪成珠的鲛人,永远没有停止眼泪的时候。
她问:“师父,你忘了,若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了我。我一无所有时,是你陪在我身边。”
“是了,如今你可以放下了。”他赞同道,然后劝她放下,他放不下,他可以劝她放下。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爱使人苦,他不希望她苦。
他温和的看着她。
“不,我不放下,你说要陪我一辈子。”
他不语。
他的确说过,那时候,他规划的好好的,他要归了佛界,成佛做祖,然后收她为部众,暗地里,她依旧是他最钟爱的弟子,他不能许她俗世的婚姻,他却可以让她过最好的日子。
可到底,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时至今日,他只希望她忘了他,安生的投胎,做凡人,不要再牵连进这些无趣的事中。
她看着他,视线落在他头顶上戒疤,苦笑不已,自言自语道:“我忘了,你不过是个和尚,拿什么陪我一辈子,你要的和我要的根本不同。”
可她到底卑微,她长长叹气道:“你,我,罢了,你在就好,我也不强求,只要你在。”
他唤她:“施主。”